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刚打开卧室门,玫瑰一个箭步冲在前面撒丫子跑出房间,围着客厅不停的打转,但是就是没看见什么东西。

林琴一拉开卧室门就看见睡前整理好的客厅乱成一团,仿佛被什么东西席卷过,餐厅里的椅子倒地的倒地,肉眼可见的移动了位置。

客厅的窗户被打开了,一道黑影朝她面门扑过来,林琴眼中浮现恐惧,震惊地伸手捂住了嘴,一瞬间的事儿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四肢僵硬得可怕。

谢时此时也终于赶到了十楼,他身上虽然贴了符纸,但他是人跟真正的鬼魂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比如鬼魂可以用飘的,他就不行,这么高的楼梯他得过爬,硬生生跑上来的。

他之前本来就躺过半年的医院,出院后身体各方面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他到林琴家门口的时候,这种身体承受不了的不适就显现出来了,眼前一阵发黑胃里直犯恶心,他的手指抠住栏杆躬起身子缓了好半天。

“啊——”一门之隔的屋子里传来林琴惊恐的尖叫。

谢时猛地直起身顾不上不适了,闯进门去。

从他的视角,卧室门口林琴抬起双手捂住脸,嘴里还持续着高亢的尖叫,屋子里的地板天花板上,包括窗帘布艺沙发上都是猩红的血,有脚印也有手印,有大有小。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鬼魂就站在林琴面前,表情因贪婪显得有些狰狞,看样子他是想要趁林琴受惊吓魂魄不稳的时候,伺机上身。

但他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

谢时垂下眼眸,他的后脚正被一个魂魄死死拽着,那个魂魄穿着白色寿衣,脸上是因老年痴呆这个病的木讷,他双手死死拽住男人的后腿,喉咙里发出因太过吃力而加重的喘息声音,他本就因为年纪太大,身上只剩皮包骨了。

而这个中年男人的魂魄显然正当壮年,且生前伙食不错,脑满肠肥的,凭借一身蛮力,他抬脚往前走一步老者就被迫往前拖行一步,寿衣擦过地上的血迹,这下谢时终于明白他身上的血痕是哪里来的了。

谢时深深拧起眉,双手合十,右手往旁边一拉,两只手掌空隙里出现一串黄符,这些黄符像变魔术一样悬浮在他手里,若是被普通人看见了一定会惊得下巴也掉下来。

谢时抬起手,往中年男人鬼魂那边推了一下,这一串黄符就像蛇一样从空气里游走过去将男人的魂魄捆了个结结实实。

中年男人震惊转过头来:“你是什么人?!”

谢时抬手又是一张符纸甩过去,这张符纸贴在林琴身上,林琴尖叫半天面前都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她抬眼一看瞳孔骤缩,失声道:“爸……!”

老者的魂魄却对她的喊声恍若未闻。

她缓缓转头又对上了中年男人的目光,林琴面露惊恐的看他像条毛毛虫一般在地板上扭动,他的腿上一直在流血,这些血迹屋子里到处都是,林琴简直没法想象她每天生活的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仅骨子里一阵凉飕飕。

最后才发现旁边站的谢时,简直差点喜极而泣道:“小先生!”

中年男人目光狠厉的看着谢时:“你是什么人来管老子的闲事!”

他怒极又看向还拽着自己脚的老者鬼魂唾骂道:“老东西!一次又一次妨碍老子的事!老不死的!去死吧你!”

语落,一脚狠狠踹在老者的头上。

林琴急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爸!”

谢时无声瞥起眉,对中年男人魂魄的辱骂充耳不闻,上前扶起被踹得七荤八素的老者声音轻得几乎算得上是温柔道:“疼吗?”

老者的额头被踹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咕噜往外涌,却还是毫无知觉的摇头,沙哑的声音道:“不……不疼。”

林琴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过来,跪在老者面前:“爸……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孝。”

老者麻木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的神情,林琴太熟悉了。

她颓然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道:“他还是不认得我……”

谢时贴了张符在老者头上的血窟窿上,血总算是止住了,但还是糊了他半张脸,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可没人能笑得出来。

谢时问:“老爷子,为什么不去投胎?”

老者抬起枯柴似的手指抹去了脸上的血,颤颤巍巍道:“我……我在等……我妻子。”

林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老者道:“你没见到妈妈吗?”

老者茫然的看着她,看得林琴心底发酸。

谢时想了想道:“你父母去世之间隔了多久?”

林琴有些记不清了,想了想才回答:“有好几年吧……我其实记忆也很模糊了。”

谢时道:“你还记得你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吗?”

林琴又陷入沉思,好半天才恍然大悟:“我母亲说……我不等他了。”

谢时点了点头道:“很可能你母亲先走了,所以你虽然把两人的骨灰撒在了同一个地方,但你父亲并没见到已经逝去的妻子,然而老年痴呆的他也并不记得你母亲很早以前就病逝了,所以他一直徘徊在死去的地方等待妻子的到来,只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等到。”

林琴咬唇拼命抑制住发酸的鼻子:“那怎么办?”

谢时沉默了一会儿,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见到的老者的魂魄要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模糊很多。

现在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老人家虽然不记得女儿了,但还是无意识的在保护女儿,这个中年男人的鬼魂没杀过人算不上什么厉鬼,不然根本等不到谢时醒,这个老者跟女房东都会死,但这个鬼魂多次对老人的伤害还是造成了对魂魄的损伤。

哪怕是踹几脚,推几下,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就是很大的伤害了。

道理很简单,就像人打人能伤到同类,人却打不到鬼,而鬼能伤鬼,一般鬼伤不了人。

时间太久了,老者的魂魄越来越淡了,如果在他魂魄彻底消失之前还没能进地府轮回的话,这个魂魄从此就烟消云散了。

谢时摊开掌心,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符,青色火焰骤然冒起,符纸在被焚烧。

林琴震惊道:“你快丢了!不烫吗?”

谢时却似毫无所觉,待符纸被烧成灰烬以后攥在了掌心,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了。

林琴:“??”

中年男人依旧在破口大骂,谢时的十八代祖宗都被问候了个遍,吵得他烦了,谢时身上钻出一道黄影,那影子对着中年男人的脸就是噼里啪啦几十下。

林琴被这残暴的行径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啪啪打脸的竟然是一张黄色的符纸,却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

中年男人的脸很快就肿成了猪头肉,说话都口齿不清了,牙都被打掉几颗飞出来。

他看着谢时的背影,眼中终于出现了几丝恐惧。

这时,窗外倏然吹进来一阵大风,一阵诡异的铃声响起——

老者听了这铃声,浑浊的双目似乎清晰了些,脑袋机械的转向铃声响起的地方。

窗帘被狂风刮得上下翻飞,两个老熟人出现在月光下,一黑一白,一高一矮。

小白可能是怕说错话,看到谢时他明明很雀跃,却还是强制性压制住了心里的兴奋,一脸正经站在小黑身边。

小黑就要成熟稳重多了,道:“唤我们前来,是有何事?”

谢时抬起下巴努了努。

小黑的视线落在老者的魂魄身上,好看的眉逐渐皱起:“这魂魄在阳间起码滞留了五年,而且就快碎了,这种连投胎都不着急的,按规矩我们阴间是不收的。”

谢时抬起眼,正准备施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舌战阴差,小白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小黑前面朝他笑了笑,一把把小黑往后拽了几步,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再回过头的时候,小黑面露挣扎,最终还是道:“这个魂魄我们会负责让他一路绿灯走完流程尽快投胎,但……下不为例。”

“谢了。”

谢时笑眯眯的点头,心里却无声反驳道下不为例才有鬼了。

小白的视线落到另一个中年男人的魂魄上:“这个魂是……?”

中年男人被捆在一旁瑟瑟发抖,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但因为脸肿得太厉害,小黑和小白一个标点符号也没听懂。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中年男人本想对阴差控诉这个人魂的暴力行径,但听完刚刚那一系列对话他还能不明白吗?这个看起来没多大年纪的小孩上头有人!跟阴差都有交情!难怪有两把刷子!

谢时轻飘飘道:“看看这一屋子血迹,如果没猜错的话都来自他,干扰普通人正常生活,还伺机上身,殴打同为鬼魂的老人家,怎么判吧?”

小黑拿出手机对着那鬼魂的脸像二维码一样一顿扫描,小白看着他面目全非的脸道:“这能扫得上吗?这都货不对版了。”

小黑等了一会儿,手机里发出扫码成功的‘叮’的一声响,他面瘫着一张脸将手机屏幕翻给小白看。

小白面皮抽搐了下,道:“厉害,这都行,为我们地府程序员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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