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也归你。”
“还有我的。”
有人带头了，其他人也纷纷递桶表示支持，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子，人情世故看得通透，只剩葛军和朱胜平安稳坐着，不为所动。
聂东海左右看了看这两位老伙计，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却是葛军忍不住开口道：“老聂，你那法子的确不错，但我觉得未必奏效。”
“怎么会呢？”聂东海瞟他一眼。
“你刚才提出的招数，用来对付城里的小公司、小企业或者个体户，肯定百试不爽，跑到农村去，效果难免大打折扣。”葛军一针见血道。
聂东海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有些不愉快。
葛军话说到这，自然也懒得看他脸色，继续说道：“城里的小公司，小企业，如果惹了麻烦，被人盯上，今天查这个，明天查那个，查来查去，小企业、个体户这些根本顶不住，要么老板心态崩了，要么店铺生意凉了，落得一地鸡毛，惨淡收场。”
说完，他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索性把心里话和盘托出：“农村不一样，尤其是桃花村那种穷山沟沟，能够承包水库的人，几乎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地方上会出面保护，派人下去查，估计查不出什么东西，更扑不起什么水花，顶多给他制造点麻烦罢了。”
“够了！”
这回，聂东海直接拍桌，瞪着葛军道：“老葛，你这是外行人讲内行话，不懂装懂！你要是觉得我的办法不行，你就自己单干去，还有老朱，你要是愿意陪着老葛一起干，我也不拦着，出了事别来找我就行！”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着脸，面色僵硬地不吭声了，葛军和朱胜平盯着聂东海瞧了片刻，不约而同的俯身提桶，直接走人。
“老葛老朱，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何必呢！”
有人起身想要去拦，听见聂东海冷哼一声，讪讪的坐回原位。
“别管他俩，我们接着吃喝，接着聊。”
聂东海坐回凳子，招呼大家一声，举起杯子自己先干，随后动筷子吃鱼。
其他人先是沉默了几秒，很快也各自拿起筷子，端起酒杯，继续吃喝起来。
葛军和朱胜平走出烤鱼店的时候，外面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两人都没带伞，却也没有避雨的心思，拎着桶大步流星的在街上走着。
他们俩是邻居，都住在距离这家烤鱼店800米远的云翠豪庭，而且还是同个单位退下来的，几十年的老交情，快赶上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了。
两人在雨中行走，刚开始彼此沉默着，一声不吭，后来朱胜平忍不住开口道：“老葛，你该不会真想托人弄炸药，去把那小子的水库炸个底朝天吧。”
闻言，葛军脚步一顿，凝眸望着朱胜平道：“老朱，你是最了解我性格的人，今天下午这事，我是最丟人的那一个！你觉得，以我的性格，能善罢甘休么？”
“不能。”朱胜平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但我必须劝你三思。炸药这玩意一旦用了，事情真的就闹大了，不好收场。”
葛军皱了皱眉，随口一问：“那依你的意见，投毒？”
朱胜平摇摇头，说道：“我刚才仔细想了下，投毒也未必是好办法，那桃花潭水库这么大，投毒的量少了效果不佳，量大容易造成生态灾难，后果比扔炸药更严重。”
葛军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哼声道：“炸药不能用，投毒也不行，那要怎样才能报复那小子，难道只能按照老聂那想法，找人查他？”
“查他也没用。”朱胜平再次摇头，然后掏出手机，神秘兮兮的说：“我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桃花村的中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葛军好奇道。
朱胜平拨弄几下手机界面，递到他面前道：“你自己看吧。”
“林洛，临安大学附属医院中医科主任，曾代表临大附医参加全国青年中医交流大会，荣获第一名，并多次在医院及当地举行义诊活动，广受群众欢迎，深得百姓好评……”
葛军看得直瞪眼，咬咬牙道：“这小子，居然还是个名人？难怪这么横！”
“有资本才敢这么横。”朱胜平眯着眼睛，道：“老葛，打蛇要打七寸，名人最在乎的是什么？名气、名声，要报复这种人，就要想办法把他名声搞臭，让他遭人唾弃！”
“说得对。”葛军点点头，下意识的问道：“不过，怎样才能搞臭他？”
“这个嘛……”朱胜平略显迟疑，道：“你得容我仔细思量一下，过两天我给你弄一个完善的计划。“葛军看他一眼，点头道：“行啊，老朱，看你的了。”
“光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到时候，还得让你们家那位搞新闻媒体的大笔杆子出林，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朱胜平道。
“没问题，只要你的计划靠谱，能帮我把这口恶气出了，什么事都好说。”葛军拍了拍胸口，斩钉截铁道。
夜已深，桃花村。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到凌晨还没有停，雨幕下的山村仿佛笼罩在一层黑色的薄纱之下，朦胧中透着寂寥的寒意。
这样的夜，绝大多数桃花村村民早已睡下，就连往常那几条喜欢在夜里走街串巷，汪汪乱吠的田园犬也老实地蜷缩在自家门墙内休息。
整个村子，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偶尔传来沉闷的哼唧声，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此刻，桃花潭水库，平静的水面之上，亮着一盏渔火。
林洛穿一身蓑衣，戴着斗笠，划着一条乌篷船，缓缓驶向大闸蟹养殖区。
乌篷船头，王富贵正在搓手哈气，准备下网捕捞大闸蟹。
夜里下着雨，船头风大，气温也低，王富贵一边哈气暖手，一边冲林洛笑道：“洛哥，我最近在网上看了些赶海视频，那些主播就像咱这样，大晚上开着船出海下蟹笼、渔网，搞得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
林洛听了，笑着摇头道：“拉倒吧，人家是赶海，我这是水库，能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王富贵挠了挠头，后又嘿嘿一笑道：“但是你长得帅啊，开直播肯定看的人多，甚至还能吸引一大票迷妹。”
说完还特地补充一句：“说不定，还能把我也带火了。”
林洛不以为然的笑笑，道：“你小子想得真美，那么多人搞直播，长得帅的也不少，也没见多少人火了。”
“洛哥，我真心建议你试试。”王富贵掏出手机，打开夜景模式给林洛拍了张照片，啧啧嘴道：“就这颜值，能甩电视上那些小鲜肉一百条街，改天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开直播，把嫂子也带上，效果肯定杠杠的。”
“少扯淡。”林洛不吃这套，直奔主题道：“准备下网，今晚干个通宵，明天我请你去镇上按脚。”
“按脚？”王富贵挑了挑眉，有些意动却又拒绝道：“这不大好吧？
林洛眯了下眼，瞅着他道：“怎么，觉得按脚不够舒服，想一条龙？”
“不是，洛哥，你误会了。。”王富贵摆摆手，解释道：“我现在戒了，不去按脚，也不去一条龙了。”
“戒了？”林洛眨眨眼，表示怀疑：“我不信。”
“真戒了。”王富贵一脸认真，道：“我之前总去那些地方，那是因为单身没老婆，我现在快跟甜甜结婚了，要做个好男人，吃喝嫖赌抽，前两种能碰，后三种坚决不碰。”
林洛见他这般信誓旦旦，也懒得继续戳穿，点点头道：“行啊，改邪归正，挺好的。”
王富贵得到林洛认可，嘴角露出灿烂笑容，甩开膀子活动下，准备撒网。
热身之际，王富贵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出声道：“对了，洛哥，你最近好像对小北挺冷淡的啊。”
“确实淡了不少。”林洛也不否认，顺带问了句：“他跟你诉苦了？”
“倒也没有。”王富贵摇摇头，说道：“我看他最近干活总是心不在焉，人也变得沉默，主动跟他搭话也说不了几句，感觉有隔阂，不像之前那么默契了。”
“之前他想法单纯，一门心思想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林洛一针见血道：“现在……他应该已经迷路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闻言，王富贵目光闪烁，看向林洛道：“洛哥，要不好好规劝一下，做做思想工作，把他拉回正轨？”
“不用。”林洛摇了下头，略作沉吟道：“桃花香猪现在产能跟不上供应，渠道商那边早就有怨言，小北在这关口表现得心不在焉，估计是想让我找他谈话，这事我自有安排，你平时盯一下梢，别让猪圈出乱子就行，另外桃花香猪销售渠道方面的客情维护，我打算再培养一个新人。”
“培养新人？”王富贵有些诧异，下意识道：“洛哥，你这是打算撤换掉小北啊？”
“那倒没有。”林洛轻笑一声，又认真起来：“只是正常的人才预备，桃花香猪将来会是我的核心产业，必须提前布局。”
说罢，他打了个手势：“闲话少说，开始下网捕蟹。”
“好嘞，开工咯！”
王富贵答应一声，动作娴熟的撒网入水。
这是一种专门用于捕捞大闸蟹而编织的丝网，林洛一边摇船，王富贵一边下网，长长的丝网下水以后，网上的浮子，使网络悬于水面。
凌晨，正是大闸蟹的活跃期，在水中游动或水面漂浮的大闸蟹数量众多，林洛摇船带动丝网，这些大闸蟹很快就被丝网缠绕束缚，没过多久，整张丝网便沉甸甸的满是收获。
“洛哥，大丰收啊，888元一只，这一网至少能卖几十万，够买镇上一套房了。”
王富贵使劲拉网上船，接着灯光看见一只只肥美的大闸蟹缠在网里，两眼放亮，感觉就像是在捞钱似的，大把大把的弄进船里，嘴里兴奋地嘟囔道：“这桃花潭水库明明就是个聚宝盆，之前承包水库的那位邓老板脑子生锈了吧，居然拿来转让？”
林洛看他这么兴奋，不经意的泼盆冷水道：“凡事不能看表面，你可能不知道，邓老板养大闸蟹连亏三年。”
“这……”
王富贵愣了下，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这片水域能养出那么肥美的大闸蟹，居然还会亏本？
“别发呆，把大闸蟹解下来捆好，然后继续下网。”林洛催促一句。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