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我配的药

姬云继误吞了一口药,可把丛明吓坏了。“那他之前多吞了那粒药时,你就知道他会把这最后一口吞下去?”

“我不知道,”窦闲赋说,“但我本就打算让他把最后一口喝下去,现在他吞下去的那粒药也正好该起效了。”

“那月姬少喝了一口药,会不会药力不够?”

丛明可太了解窦闲赋了,别看他抓药的时候不用秤,但是凭他几十年的经验,手头比用秤秤得还准。且他用药极为精确,可以说是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就连熬药的火候,汤汁收得多少,温度降到何种程度时适合喝药,都非常讲究。因此姒月姬哪怕少喝一口,丛明都不放心。

“没事,”窦闲赋看丛明确实担心,也不怼他了,“这副药只是试试他的反应,多点少点没关系。”

窦闲赋既然这么说了,丛明也就暂时放下心,盯着姬云继给姒月姬把脉。

过一会儿,姬云继问:“月姬的脉搏怎么没什么变化?”

窦闲赋叹口气,走到姒月姬身边,抓起他的另一个手腕,说道:“你总得给点时间让药起效吧。”

姬云继只好耐心等待。

两个人各握着姒月姬一只手腕,默默地探查姒月姬的脉象,大概过了半刻钟,两人忽然对望了一眼,窦闲赋说:“有了。”

丛明忙问:“有什么了?”

“脉搏。”窦闲赋抬起一只手,阻止丛明继续说话,闭上眼睛细细诊起来。

姒月姬此时的脉象缓慢、微弱,还非常不稳,但至少现在算是有脉搏了,也就是说,姒月姬现在非常明确的,还是活着的。

窦闲赋再次去到药草间,新拿了一个罐子,看似随意地又抓了十几种药材,扔进罐子里塞给丛明。“半罐水,大火煮沸,三分火,不,太慢了,五分火熬半刻,八分火收汁,用雪水。”

丛明心中腹诽,借他的内力熬药,还这么多要求,也是没谁了。

丛明再次进来的时候,皇甫秀山、乔安良、律甲和律昆也救治完中毒的人,一起进来了。窦闲赋虽然不喜欢屋里人多,但这些人都是郎中或是相当于郎中,他又喜欢向别人显摆自己诡异的医术,所以也没说什么。

窦闲赋又给了姬云继另一种药丸和一株药草,让他一起嚼后咽下。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姬云继没有丝毫的犹豫。谁知这次的药丸异常地苦,苦得他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好在汤药竟是有点甜的,要不然他都怀疑自己能苦晕过去。

姬云继喂药期间,皇甫秀山等人就轮流在另一边给姒月姬把脉,然后向窦闲赋讨教。

律昆是医术最差的,也对巫医兴趣不大,他也没号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如果这种脉象出现在别人身上,那就是离死不远了。他好像认真地听着大家的讨论,目光却总是在姬云继身上。他心里就更乱了,一会儿想着万一姬云继真的跟姒月姬去了自己该有多伤心,一会儿又想着跟律甲应该如何交流,两种想法无缝衔接轮换,想得他自己都要魔障了。

然后他发现姬云继的表情,似乎不那么绝望了。

律昆不能否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姒月姬死的。虽然姒月姬死了,姬云继也不会属于自己,但至少姚驰音没有能力做到像姒月姬那么独,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碰一下姬云继。

但他也不希望姬云继伤心。

那就只有自己伤心了。

姬云继自从听窦闲赋说了那句“也许姒月姬急着转世,以便与他再相见”之后,他欲与姒月姬共死的心思就出现了松动。

他默默地算计,他今年二十七,也不算老,如果姒月姬能及时转世,那他再养一次孩子,又有何不可?何况这一世他并没有好好把姒月姬养大,等姒月姬转世重来,他一定要亲自抚养姒月姬,也给他背上刺上一模一样的欢喜魔刺青,也让他再与自己签一次卖身契,按满小手印、小脚印,也让他给自己做时而口味奇怪的饭吃,给自己绣丑了吧唧的荷包,给自己做各种奇怪的玩具或家具。等他长大了,自己也老了,那时候就把所有的体力活都留给姒月姬,自己只要轻松地过他的□□生活就好。只要转世的姒月姬不再继承力士的血统,估计自己就算是老了,也还是能够承受一两次的。

这么一想,也许就算姒月姬死了,也不必那么痛苦了。

律甲其实没有很认真听窦闲赋的讲述,他的心思,从见到律昆那一刻起,就全在他身上。此时看到律昆目不转睛看着姬云继,他不由暗叹一口气。

分离二十六年的骨肉亲情,还赶不上一个男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这也怪不得律昆,毕竟是自己欠他太多。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在律昆的头上摸了摸。

律昆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律甲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但律昆还在看他。

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被老父亲摸头。

不同于律甲的尴尬,此时律昆心中满是酸酸楚楚的痛。

对视的两个人的情绪,终于在不知谁的眼泪先流下来的时候爆发。

也许是两个人同时流的泪,总之他们抱紧在一起,失声痛哭。

窦闲赋的侃侃而谈被打断,嫌弃地看他们一眼,挥手道:“出去哭去。”

两个人还紧拥在一起,挪出了冰屋。

毕竟是大人了,出了冰屋,在外面几间屋子里挤满了的侍卫们的围观下,两个人很快冷静下来,止住了泪水后,又觉得尴尬了。

还是律甲先开的口:“你这二十六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这倒是实话。律昆虽然缺了父爱母爱二三十年,但毕竟有大巫一直像亲生父亲一样照顾他,至少没让他长歪。

“那你呢?”律昆问。

“我......”律甲犹豫了一下,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只好说了一句,“我也挺好。”至少现在还活着。

律昆这才反应过来,活得好好的人,怎么会躲在这冰天雪地里,还和一个郎中在一起。

律昆本应该问律甲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寨子,但这必然会涉及到他的娘,如果不是因为作为外来者的他的娘,他爹不会违背誓言离开寨子。

直觉上,律昆并不太想谈到他娘。

“你们是来找我的吧?”律甲问。虽然窦闲赋正在给姒月姬医治,但从丛明的表现来看,窦闲赋的出现显然是他们没想到的。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一个人的身上有初代子蛊,所以只能是冲着他来的。

“是你母亲派你们来的吗?”

“啊?”律昆一愣,“不是呀?”

律甲点点头:“我是要现在跟你解释当年的事,还是跟里面,那个是你们的头领吧,跟他说吗?”

律甲和律昆出去没多久又回到冰屋,此时大家正围在姒月姬的冰床边再次诊脉。律甲也过去探了探,脸上露出喜色。

说起来,姒月姬现在的脉象并不好,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死的人的脉象,但总比刚才离死不远的脉象强。

窦闲赋却诊了半天,然后对姬云继说:“你说这位公子......对了,月公子,他中的是什么毒?”

姬云继道:“他姓姒,叫姒月姬,中的是散功丹和化肠散。”

“哦,也姓姒。”窦闲赋看了律甲一眼。其他人闻言也立即看向律甲。

律甲道:“等这位姒公子稳定了,我再与各位细说。”

窦闲赋于是继续问道:“这两种毒我都没听说过,你详细跟我说说,这两种毒发作时都是什么样子?为何他能活到现在?”

姬云继便把那两种毒详细解释了一遍。

散功丹主要针对人的内力,服用后会暂时内力尽失,所以姬贯虹让他每日服用,而长期服用会使已修得的内力越来越弱,但似乎不会对人的其他方面有什么影响。

而化肠散就如其名,是一种肠毒,如果没有每日服下暂缓病情的药物,便会便血不止,直至死去。

因为他们几次尝试都没能从姬贯虹那里拿到解药,暂缓的药物也吃完了,姒月姬的病情迅速恶化,如果不是皇甫秀山等人,姒月姬应该早就死了。

窦闲赋听完又把了一会儿脉,说道:“没错,根据你的描述和这位姒公子的脉象来看,这两种毒药的确是我当年配的。哎?姬贯虹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什么?你配的?!”

“姬贯虹你都不认识?!”

......

窦闲赋扔下一枚又一枚炸/弹,把众人雷得一愣一愣地,心中的疑问喷涌而出。

窦闲赋倒觉得莫名其妙,“啊,药是我配的,不过我本打算给阿甲治病的,没打算配成毒药。虽说失败了,但也不能浪费吧,我就把药卖了。卖给谁记不住了,不过肯定不叫姬贯虹,可能后来落到他手上了吧。不过我为什么要知道姬贯虹是谁,他很有名吗?”

“他当然有名,”丛明都知道姬贯虹是谁,“就算你失踪了三十年,但三十年前姬贯虹就已经天下闻名了,他的成名战还是西域抗敌之战呢!”

窦闲赋默默下巴,无所谓地道:“那可能听说过吧。”

“你就是觉得不重要,所以忘了吧?!”丛明太知道窦闲赋的德性了,不管姬贯虹有多牛逼,在他心里都没有一颗药草重要。

“那都不重要。”姬云继打断他们,问窦闲赋,“窦神医,那就是说,你手里有解药,对吗?”

律昆也插了一句:“爹,您怎么了?得了什么病,需要窦神医给您治病?”

窦闲赋回答:“你爹是中了蛊毒......”

“什么?”律昆惊诧。养蛊大师居然中了蛊毒?

“对,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他看了一眼姬云继不耐的眼神,“以后再细说。至于解药,本来是没有的,所以那个什么姬贯虹说他手里有解药,根本就是在骗你们,除非他或者他的手下有本事配解药。”

姬贯虹的手下当然没那个本事,所以姒月姬他们几次都没法从姬贯虹那里偷来解药,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过解药。也许每日都必须服下的散功丹和抑制化肠散毒性的药物都不剩多少了,所以姬贯虹选择在这个时候翻脸,否则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了几天。

姬云继的心,刚刚提起,现在又是一沉:“但神医您还是有办法的吧?”

“嗯,能做出毒药却做不出解药,不管谁都会心有不甘。这二十多年来我闲着无事的时候就会尝试配制解药,现在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就差在谁身上试一下了,他来得正好。”

姬云继听说窦闲赋要拿姒月姬试药,面色不好起来,但他除了窦闲赋,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了,只好忍着。

窦闲赋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接着说道:“在这之前,我还有个疑惑,得先问清楚。这人怎么做到的,居然到现在还没死?”

皇甫秀山答道:“学生不才,我与乔郎中用的是缓慢止泻的方法,方子是......”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窦闲赋一摆手:“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们说他第一次化肠散发作,是在从北境去往京城的路上,那时候没有郎中啊,这药又极为凶狠,怎么那时候他没死?”

皇甫秀山与乔安良对视一眼,试探着说:“是不是与月姬的体质有关?月姬是姒姓皇族的后人,有力士的血统,是不是连带他的体质也强于常人,所以才能挺过那次发作?”

“嗯,我接触过姒姓皇族的后人,他们的体质的确很是异于常人。但那也不对啊?我看这位姒公子似乎异常虚弱,好像之前,怎么说呢,劳累过度?”

“呃......”皇甫秀山也不好开口了。

姬云继脸一红,把他在姒月姬死之前,与他最后的疯狂之事,拐弯抹角,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谁知窦闲赋冲他竖起来大拇指:“你真有先见之明,这下治起来简单了不少。”

姬云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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