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五节

九月底,乾和之的师嫂生了个女孩儿,大名叫陈岁安,小名叫安安。

安安出生的这天是工作日,乾和之在上班。他收到消息是在下午一点,不能早退,抓心挠肺了一下午,刚过了下班时间就拖着傅闻声一起去医院。

虽然乾和之极力邀请,但傅闻声还是只把乾和之送到医院楼下,没有跟上去。

乾和之看完安安以后大失所望。他回到家里和傅闻声抱怨了一晚上安安长得好丑,皮肤黑红,刚出生就有皱纹,像个小老人。

安安的满月酒没有请多少人,只有老头和老头的好几个徒弟,以及乾和之这个不会木工却厚着脸皮叫师傅师哥的“外门弟子”。

乾和之去之前,傅闻声给他打了一笔钱,让他给满月的小朋友买礼物。乾和之问了项齐,项齐说满月买平安锁挺好的。

乾和之没买过这种首饰,就叫了傅闻声陪他一起去。两个毫无经验的人被导购对着耳朵一通吹,最后买了个土里土气的小金锁。

小金锁虽然款式普通,但寓意很好。正面刻了“福”,反面是“长命百岁”,下摆还挂了三个小铃铛。

这次乾和之把傅闻声拖上一起吃酒了,“小金锁花了这么多钱!可是师傅师哥他们只请我们吃农家乐!先生一起来吃!不然亏大了!”

乾和之其实没有真的计较亏不亏,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傅闻声一起。不过,他一靠近坏脾气小老头就会跟着变怪,这倒是真的。

一个月大的安安比刚出生时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一开始被陈劲抱在手里,呆呆地往前看。陈劲看见乾和之来了,就把安安掉了个个儿,放到自己腿上,扶着她坐着。

乾和之把小金锁送了出去。陈劲怪乾和之买礼物买贵了,乾和之就说是傅闻声出钱买的,顺便给他们互相介绍。

乾和之给陈劲介绍傅闻声时,说傅闻声是哥哥。过了会儿,老头来了,乾和之介绍到一半忽然停下,然后咧开一个有点神经的笑,开玩笑似的对老头说,“这是我爱人!”

老头的心理素质一贯很好。这会儿,素质也突然变好,听了乾和之的话也没有骂人。只有小幅度哆嗦的嘴皮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最后还是傅闻声自己打破尴尬,给了乾和之一个爆栗,对老头点点头,为自己正言,“我是他哥。”

一顿和美的聚餐就此开始。

中途,傅闻声去了一趟洗手间。乾和之原本想跟着,结果被老头留下了。老头丢下句“你跟我来”,就去到饭店外面。

乾和之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跟上了,“干什么啊?”

“你是怎么回事儿?”老头一转身就开始吹胡子瞪眼,“他是什么人?你们什么关系?你每天到底是在上班还是在瞎搞?”

乾和之被劈头盖脸的一堆问题砸蒙了,但看老头像是真的在生气,乾和之就没再开玩笑。他把他以前在傅闻声家打工,后来傅闻声送他去读书的事说了。

老头听完,情绪平缓了些,然后脸又皱起来,“那你…那时候说的…那…”

乾和之眨眨眼,神奇地领悟了老头想问什么,“哦,你说我失恋的事吗?”他自问自答,“是他。我喜欢的就是他。”

傅闻声在成道帮乾和之出头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在乾和之这里总像刚刚发生一样冒着腾腾热气。

但凡有机会,他都要声情并茂地把这事复述一遍,好像傅闻声不是和人吵了一架,而是上山打了老虎,为民除害了一样。

老房子两位长辈,项齐,蒙朝,何徽,都被他逮着讲了个遍。无人幸免。还没听过这个英雄救美故事的老头就是一片令人惊喜的新大陆。

乾和之立刻对老头讲起了当天的经历,着重强调了傅闻声对他有多好。这个故事他已经讲了很多遍了,现在他的演讲已经臻于完美。

但老头是泼冰水大师。他几次要插嘴没插上话,干脆直接开了口,和乾和之两个各说各的,“我看他正常得很,眼睛也不瞎,你这癞□□就别一厢情愿想吃天鹅肉了。”

真真字字诛心,轻而易举K.O了乾和之。

11月,学校下了通知,平明校区学生的毕业答辩将采用线上进行的方式,具体的时间和负责的教师将在后续另行通知。

通知答辩线上进行事小,要求学生在来年6月前错峰将宿舍撤空才是主要目的。

乾和之还有行李在平明,他早晚需要再去一趟。乾和之不打算把这件事拖到来年,越靠后可能人越多,他计划找一个空闲的周末去。

去之前,他认真想了想该怎样骗傅闻声和他一起。为什么要说骗呢。因为乾和之在信里说过太多平明的坏话了。

乾和之在心里预演一二三四。

比如,镇上其实还可以,至少镇上有平明最好的马路。乾和之点点头,默默补充,只要不下雨。

一旦下了雨,马路上到处都是烂泥,和各种动物粪便混合在一起。如果真的不幸遇到下雨天,那只好体验一下一脚升天的刺激感觉。

“啊,”乾和之拍自己的脸,“我是在想好话呢。”

结果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他不过刚发出邀请,傅闻声就直接答应了。这反倒让乾和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傅闻声不知道乾和之的心路历程,还是那么云淡风轻,“让我也看看吧,你抱怨了两年的地方。”看向乾和之的眼神里却好像有一点促狭。

“好…好的…”乾和之的一二三四变成了引线,火树银花在他的脑袋里盛开,让他只知道傻乎乎地重复,“好的,好的。”

他们周六一早出发。

坐高铁,坐车到汽车站,坐大巴。

傅闻声刚登上大巴上就开始露出不情愿了。他看了眼像被狗啃过的烂糟糟的椅垫,回头问乾和之,有没有其他交通方式。

“有的。”乾和之这话一出,傅闻声立刻掉头。

“有那种拉货的车子,露天的。”乾和之边比划边继续说,“还有黑车。这里没有正规的出租,都是黑车。也不干净的,烟味还很重。”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坐了大巴。他们到的时候,前一辆车刚走不久,他们买到了前排两个座位的连票。乾和之把靠里的座位让给了傅闻声,自己像门神一样守在外侧。

有扛大包的人上了车,一路撞着椅子走过来。

乾和之看见了,刚准备缩头让开一点,傅闻声先一步护住了乾和之的脑袋,把乾和之压到了自己身上,小声叮嘱他,“坐进来一点。”

后来陆续还有提着大件行李的人上车,乾和之就一直靠在傅闻声的肩膀上。等过了小二十分钟,车子发动的时候,乾和之都睡着了。

傅闻声只能自己算着哪站应该下车。

他们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才到镇上。

这里热得像盛夏。马路很窄,摩托开过,黄沙和泥土像沙尘暴一样扩散。乾和之信里那些关于平明镇空气质量差的评论确实不是无中生有。

傅闻声没忍住咳了两声。乾和之连忙从包里掏出口罩递给他,然后自己也戴了一个,成功收获本地人奇异的眼神。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距离中午的这班船开还有一会儿时间,乾和之请傅闻声吃了拉面,还领他看了自己每次买信纸的文具店和寄信的邮局。

邮局里有人主动和乾和之打招呼,“小乾!”

“啊,雅雅姐姐,好久不见。”

“是好久啊!最近怎么没来寄信啊?”

“我大四了,不在学校了,在家里实习。”

乾和之给雅雅和傅闻声简单地互相介绍。

“哇!哥哥这么帅!要不是我有对象了一定要要个联系方式哈哈哈!”雅雅嗓门很大,笑的时候像鸭群奔过。

她又自来熟地用胳膊肘戳傅闻声,问傅闻声有没有对象,还说乾和之每年要写好多信寄给对象,“我问他他还不承认,说是寄给你的!鬼才信!兄弟俩写什么信?我家里兄弟平时打电话都是一分钟不到就挂,还写信?”

傅闻声退开了一点,躲开她的攻击。

她一下戳空了,也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为什么突然拉开,只是又跟了一步,继续和傅闻声感慨,“也不知道小乾追的是谁家的姑娘,他这信都写了两年了,好像就一次回信。”雅雅摇头,“这姑娘也太难追了。”

乾和之被说得有点脸红,急匆匆拉上傅闻声,说他们要去坐船了,这才从雅雅的压制下逃脱。

他们坐上渡轮,一路闻着浓重的柴油味渡过江水。离开码头后,不用测都知道PM2.5一定超标的空气都变得甘甜了。

黑狗不愧是黑狗,这都能注意到乾和之,隔着老远就吠了起来。但今天的乾和之就很硬气了,他身边就是他的靠山,他忍不住嘚嘚瑟瑟的。

“你叫吧,你就只能对我叫叫了,你这坏狗。”乾和之对狗说话,“被关在门里真可怜。可怜的坏狗。”

傅闻声用“你什么毛病”的眼神看了乾和之一会儿,见他对狗说得一身劲,没忍住提住他的后领,趁狗主人还没出来,直接把他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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