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又趴回了鬼厉胸口，苍疏影不过是沉默两秒，随即将鬼厉抱的更紧了一些。
——温暖柔韧的身体总比软踏踏的被子抱着舒服！
“醒了就起来吧。”苍疏影一动，鬼厉就睁开了眼。
“再睡会儿。”面对鬼厉温柔的话语，苍疏影果断闭眼，假装自己还没醒。
深知苍疏影赖床本性，鬼厉没有再催他，反倒是为他理了理头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被这么盯着，如苍疏影这般的厚脸皮都扛不住，只能起来。
简单洗漱后，一行人继续出发。
名为小白的千年妖狐几百年前来过南疆，有她引路，三人很快来到一处名为天水寨的市集。
一座鱼龙混杂的繁茂市集，突然来了两个各有姝色的女子，引起的骚动绝不会小。
被地痞流氓盯上，也就很正常了。
——正常个p！
被当做女子调戏的苍疏影，直接抬脚将地痞踹出去，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了好了，别气了。”见那几个胆边长毛的地痞倒在地上□□，鬼厉冷漠的收回目光，小心安抚处于暴怒边缘的苍疏影，“为他们发火，不值得。”
——真让惊羽伤了那几个凡人，惊羽之后又要自责。
苍疏影瞪了他一眼，将银子丢到其中一个地痞身上:“滚！”
那些地痞根本没有受伤，被银子砸了一下，忙不迭的捡了银子就跑。
“你还是这么好心。”鬼厉故意用酸溜溜的语调说话。
“他们只是普通人。”苍疏影下意识反驳，可随后，他似是反应了过来，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往客栈走去。
鬼厉急忙追上去，揽住苍疏影肩膀，陪着笑脸道歉，可怜兮兮的讨饶。
小白看得好笑，轻声对怀中的小灰道:“你的主人瞧着还是笨笨的，林公子也没多聪明。”
不过，恋爱中的人，本就比不得旁人聪明。
“吱？”小灰疑惑的叫了一声。
“没关系，不知道也挺好。”小白揉了揉它脑袋，笑着道。
不知道情爱，就不必像它那个主人一样，整日陷在痛苦中无法挣脱，也不必像林公子现在这样，自虐一样勉强自己。
说起来，那些名门正派，也该到这附近了吧？不知道林公子瞧见后，会是什么心情？
正如她预料的那般，当晚，青云门的人出现在这里，苍疏影单方面的无视了鬼厉，独自坐在房间角落里生气。
鬼厉无措的站在一旁，想过去哄人，却畏惧于苍疏影的冷脸。可他当真站在一边，他又担心苍疏影会因此更生气。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道:“惊羽，你、你别生气。你要是不高兴了，你打我吧。”
“我打你做什么？打你事情就能解决了吗？”苍疏影讥讽道，可在对上鬼厉饱含担忧的视线时，他蓦的收了声。
片刻后，他疲惫的捂住眼睛，“让我一个人静静。”
“那……我去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鬼厉不想就这么离开，可他又不敢打扰苍疏影，只能磨磨蹭蹭的挪到门外。
这个过程中，苍疏影没有说哪怕一个字。
门外，小白抱着小灰站在不远处，见他出来，唇角弯了弯:“被林公子赶出来了？”
鬼厉没有理她，自顾自靠在墙上。
这间客栈并不大，走廊上的油灯又偏于昏暗，乍然看去，周围的一切像是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瞧不真切。
就连鬼厉的冷脸，瞧着都柔和了许多。
“即使碧瑶小姐醒了，林公子也不可能与你在一起。”被鬼厉无视，小白也不在意，慢悠悠的往下说，“你与林公子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一个碧瑶小姐，也不止是正魔道的仇恨。”
鬼厉猛的扭头，冷冷的盯着小白。可在她毫无瑕疵的浅浅微笑中，他蓦的泄了气，撇开头不去看她。
“继续。”他道。
“你若是决定要与林公子在一起，那就别再伤他的心，别再为了他人他事，选择委屈林公子。”小白悠悠道，“还有，林公子应当瞒了你什么，你最好尽快打探出来。那件事若是得不到解决，林公子不会跟你走的。”
“碧瑶的事，我已经与他说过了。”鬼厉皱了下眉，有些不解。
“与碧瑶小姐无关。”小白摇摇头，后退一步拉开隔壁房间的门，“鬼厉公子与林公子好好说清楚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白回房间去了，鬼厉攥紧拳头，目光挣扎。
他要去问清楚吗？可那件事，一定是惊羽的伤，他问了就是在戳惊羽伤口。但他不问……他和惊羽，大概，是没有可能了。
蓦的，他闭上眼，抬手敲响房门。
“请进。”苍疏影道。
拉开门，苍疏影还坐在原地，他心口一痛，嘴里有苦涩弥漫。
“惊羽……”他迟疑了，话涌到嘴边，徘徊许久，还是被他吞了回去，“别离开我。”
他舍不得了……他不想再看见惊羽露出痛苦的神情。哪怕闭嘴的代价是，惊羽要离开他。
如果惊羽离开他会过得更好，那么，离开也没关系的。
装疲惫装痛苦的苍疏影，瞧见鬼厉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唇:“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我害怕。”苍疏影没生气，鬼厉顿时大胆许多，姿势也从蹲在他脚边换作坐他腿上，“我……我害怕你离开我。”
“都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苍疏影拍拍他后背，语气稍显调侃。
“在惊羽面前，我就还是小孩子。”鬼厉故意撒娇，脸上露出一点笑，似是被安抚了一般。
可他的心，却沉了下去。
——惊羽没有反驳……呵，是啊，惊羽怎么可能留下来。他现在是鬼王宗副宗主，声名狼藉。而惊羽，惊羽是青云门的天骄，实力不比老一辈弱，是得龙首峰首座看重的支柱。
就算青云门不喜欢惊羽，也不敢为难惊羽，正道畏惧惊羽的实力，更不敢说什么。
惊羽凭什么放弃这些，一无所有的跟着他。
眼眶一热，他急忙将脸埋进苍疏影肩膀，不敢让苍疏影发现。
苍疏影笑了一声，轻轻拍着他后背，纵容他赖在自己怀里。
……………………………………
不愿戳苍疏影伤口，鬼厉就只能自己调查。好在当年的事闹得非常大，就连魔教都有所耳闻，他想查，并不费什么力气。
“……青云门张小凡叛离，林惊羽使斩龙破碎，罚入剑池三年……龙首峰首座力保林惊羽……林惊羽弃剑修琴……”
纸条上短短几句话，便道尽一个人的痛苦挣扎。
他忽而明白，为什么小白会说林惊羽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可……就算知道了，他也没办法，让惊羽离开青云门，和他在一起。
正如碧瑶救了他，他去了魔教，寻觅十年只为唤醒碧瑶。龙首峰的首座力保惊羽，那么温柔念旧情的惊羽，怎么可能离开龙首峰，背叛龙首峰的首座，让对方为难。
当然，如果他舍了一切哀求惊羽，惊羽肯定不会拒绝他，但惊羽心里，一定会非常痛苦。
如果当年，他不曾犹豫，始终站在惊羽身边，是不是就不会面临现在的局面？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心里再如何难过，鬼厉也不敢表现在脸上，生怕苍疏影为此担忧。
在这样压抑的心态下，他们还是赶到了七里峒，并求见苗族大巫师。
这个时候，经历的多的好处就出来了，在鬼厉不会苗语、小白半懂不懂的情况下，苍疏影听过对方的发音后，迅速从记忆中找出对应语言，很顺利的与苗族人搭上了话。
“听闻贵族大巫师有起死回生之能，他有一朋友，只有一魄残余，特来此求见大巫师，求大巫师施以援手。”苍疏影恭敬道。
守卫祭坛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瞧着是他们队长模样的人站了出来，用苗语答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族长。”
“有劳。”苍疏影十分客气。
鬼厉略觉惊讶，但一想到这是惊羽，他又觉得很正常了。
大概是之前学的吧。
有人通禀，族长来的很快，苍疏影不想像个连体婴一样跟着鬼厉，直接拉走小白。
鬼厉舍不得他走，又没有理由挽留，只能一步三回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
直到苍疏影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他才恢复冷漠的模样，跟着族长去见大巫师。
另一边，被苍疏影强行拉走的小白，忽而弯了弯唇角:“为什么不告诉他？”
“然后让他再痛苦一次吗？”苍疏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要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可恨的现实造成的，他会忘记的。”
“自以为是的决定，你问过他了吗？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小白无声一笑。
她见得太多了，太多人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决定对对方好，殊不知，这样的自以为是，才是伤人最深。
“你如果见过普通人，就该知道，当普通人承受的疼痛太多时，他们会感觉不到疼痛。”苍疏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提起了不相干的另一件事。
“那你就舍得他崩溃，眼睁睁看着他堕入深渊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她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可她不认同。
“……呵。”沉默片刻，苍疏影只挤出一声笑。
林惊羽当然舍不得！如果林惊羽舍得，又怎么可能纠结成现在这个模样。
可曾经的林惊羽给了张小凡选择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将一切都交给张小凡，由张小凡决定他们的未来。
但结局，是张小凡堕魔化名鬼厉，林惊羽成为受人排斥的青云门强者。
曾经那么痛过，林惊羽又怎么敢再次将选择权交给张小凡。
“他不是以前单纯懵懂的小孩子，他知道什么选择会有什么后果，你完全可以告诉他，和他一起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小白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族长安排他们落脚的竹楼。而那栋竹楼，完全符合中原人的审美。
大概是哪位来了这里的中原人建的吧。
“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看见竹楼，小白嫣然一笑，主动推门进去。
苍疏影默然。
一个时辰后，鬼厉被人引着来到竹楼，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竹楼外的苍疏影。
他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惊羽！”
听见声音，苍疏影下意识抬头，见是鬼厉，他的目光飘了一下，似是有些难以面对，可他的目光随后定在鬼厉脸上:“回来了。”
“嗯。”鬼厉抬起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带着点期待的道，“大巫师说要考虑一下……希望大巫师能同意，不论任何代价，我都能接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话中的歧义，急忙补充道，“让惊羽难过的绝对不行。”
听到这句话，苍疏影愣了愣，神情却无意识的变得柔和。
“没关系的，能救回碧瑶……没关系的。”苍疏影安抚的拍了拍他后背。
“我不会再让惊羽难过了。”鬼厉说得很坚定。
对此，苍疏影的反应，是低下头，借他身体藏起自己的表情。
——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