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122 血雾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陆拾远全身微颤,强忍因愧疚而更加燃生的怒意,这种时候连深呼吸都唯恐惊动那边,只能靠意志力去自我调节。因为忍耐,他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雷声一般又响又重,眼前像蒙了一层扭曲的塑料膜,看东西都开始变型,耳边呼呼的全是风声……直到温暖的大手盖住了他的眼,并带来一股微凉的清新气息,游走在陆拾远红了的眼眶和太阳穴附近,还他清明。

“不要自责,60,”武思逆的声音,和他传递给陆拾远的气息一样清新坚定:“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是好事。”

定了定神,陆拾远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这不是她承受这么严重伤害的理由。”

“路,都是自己走的。”

俩人用几乎是含在嘴里的气音交流,在狭小的暗物质的空间里,唇舌的震动,足以让耳聪目明的他们明白对方的意思。

说实话,这个本里死了不少人,安宁本人难辞其咎。

不管是进来前的任性妄为,还是进本后的疫鬼画卷,不管有心无意,造成的事实不会改变。

如雷般的心跳声逐渐远离,变轻,陆拾远开始缠刀,默不作声地调整了呼吸,武思逆的手还压在他的身上,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予支持。他们在等,等待最好的时机,最薄弱的防守,往往出自对方专注于某点的一刻。

果然……那妖异的明照僧在不断重复呼唤着魅惑的话语一段时间后,忽然以迅如闪电般的动作,对院子里发起了攻击。

这一刹那,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明照僧和院子入口相交的那一瞬间。

安宁的刀本来正好刮向自己肋侧,见此,手忙脚乱地以一种生疏的方式往外挥刀,这刀根本拦不住什么,却神奇地带动了一地的血影,如泼水一样变成细碎的水滴雨帘,洒向院子入口那方寸空间。

白衣僧人的手已经破开了院门那道无形的阻碍,却在破障的同时被拦截成了慢动作,恰好被安宁挥出的一刀血扑洒淋中,那手像触电一般地弹了回去。尖叫声响起,由刺耳到慢慢沉喘,所有人都能听到明照僧压抑下来的愤怒,声音很快又变回了温和无害的呢喃,像个轮回一样,继续进行以声入心的蛊惑。

“犀照……我只是想和你近一点,不疼吗?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你这样,我很难过……”

“犀照,放下刀,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声声呢喃,饱含深情和心痛,安宁却只是晃了晃,似乎已经麻木且免疫了。只是武思逆却在极其细微的刹那瞧见,她曾抬起含泪的眸,复杂地看了一眼门外,只是转瞬眼神又变得晦暗。似乎只要明照僧退了,安宁也就继续发抖着割肉,地上的血雾越来越浓,漫过了她的小腿,小院四周闪烁着隐隐金红色的暗芒。

武思逆皱了皱眉,体贴地没将这个发现告诉陆拾远。那一眼,最好别是安宁本身的念头,不排除是她体内双魂之一的犀照郡主还有属于自己的残念绮思。

暗芒最弱的地方,只有院门那处,所以明照僧也仍然在那一处,安宁,也继续在院门前割内放血。

等到安宁全身的肉几乎被割完后,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地上的血雾像有生命一样爬上了她的身体,沾到哪,哪里就抖动,伴随着比割肉的时候更痛苦的惨叫,安宁的一身血肉又长了回来,而地上的血雾则浅薄了不少。

她靠血肉化雾拦住外头的明照僧,待割无可割时,又要回沉淀在地上的血肉,重新割肉放血,以血肉化雾……

足足又看了两轮以后,武思逆放开了压在陆拾远身上的手。

陆拾远知道这代表武思逆看穿了什么,或许是明照僧进攻的循环,又或许是安宁支撑的节奏,反正,可以了。

于是,他一跃而起。

哪怕身上背了一个重量不轻的大男人,陆拾远的动作仍然像林间的鹿一般轻盈灵动,与之相异的是裹着暗物质的暗色弯/刀仍然没有半分迟疑,带着力劈山河的决心,砍向背对着他们的明照僧。

他对准的是明照僧的背后心脏所在,力求能一刀穿心,黑色的刀/刃迅如雷霆,暗物质破空竟然掩去了所有的声息,狂放到极致的一刀,又收敛到了极致。在那一瞬间,被破开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直到刀刃刺中了目标的刹那,一切才又开始流转。

中!

刀刃刺入的刹那,不仅所有被凝固的瞬间都动了起来,连陆拾远也是。他一抖肩一扭身,趁势用暗物质分离包住武思逆,将其掷入了血色弥漫的小院中。

陆拾远似乎十分有信心,暗物质能破开安宁的防护,让武思逆安然入内。果然,挡住明照僧的血雾却没有对暗物质有任何的排斥,武思逆被送入了院内。而陆拾远自己,则继续义无反顾地以身为刃力,为那刺入的一刀加重推进的力度。

但很可惜,无坚不摧的暗物质裹着的弯/刀,仅在明照僧毫无防备之下,刺入了大约两CM的深度,就被他反手一拍,刀尖偏离了心脏位置。

似是知道暗物质的可怕,这僧人并不托大,没有用手去握住刀刃,反而趁势心狠地往刀势去路的另一边掠去,弯/刀破开了他的半边身躯,陆拾远和明照僧错身而过。

那一拍力气奇大,陆拾远险些握不住弯/刀。

这种力量上的差距是意识、技巧都无法弥补的,陆拾远只得在偏开扑跄的同时,扭转身体,避免背部对敌,并且将刀横在胸前,暗物质形成护盾,以免被那脱身的僧人趁势暗算。

果然,明照僧和陆拾远错身的同时,反手就是一爪抓来,黑气森然,指尖划过暗物质两两相刮,造成极其刺耳的尖锐声响。明照僧发现伤不了人时,又化指为掌,变为用巨力拍下,直接将陆拾远压在地上,力度不止,连地表都被拍得裂开,陆拾远被压得轰然陷入地下。

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陆拾远陷落到地下一尺深时,武思逆才刚刚在院子里摔落在地。

明照僧将陆拾远按进了地里卡住,又连接轰出数拳,闷响带着地上的碎石、尘土飞扬,直接又将人打入了更深的岩土石层。而另一头的武思逆虽然有暗物质包住,但也摔得不轻,昏头转向之际,暗物质离体消散,他似有所感,看向院外,正巧见到了明照僧整个人像炮弹一样踩入坑中,连连跳将数下,然后又冷笑着跳出坑外,跃上地面。

那个由陆拾远被当作工具砸出来的大坑,除尘土还在不断飞扬外,再没有别的声响。

武思逆心下一凛,赶紧铺开意识,发现陆拾远虽然气息微若,但还有心跳和呼吸,一颗乱跳的心才算安放原位,心悸感渐渐平复。m.

只是武思逆从自己身上的暗物质散落、消失,就明白这可能代表陆拾远受了伤,而且陷入了昏迷中无法再控制暗物质。一旦没有暗物质的保护,他刚才所受到的攻击,必然十分严重……哪怕往好处想一想,陆拾远身上还有护主的保护层能够自主运作,估计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若那妖僧再回头攻击,陆拾远凶多吉少。

武思逆当下之急,是要将那妖僧的注意力,从被嵌入地底的陆拾远身上挪开。

心神转动的刹那,武思逆就有了决断。

武思逆并不费心去对妖僧说话,想办法让他饶过陆拾远什么的,打蛇打七寸,他直接就握住了安宁割肉的手,扬声说道:“安宁,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安宁白骨森森的脸上,一双眼珠子还在,只是血意浑浊……她通红的眼球愣愣地转了几下,又流下血泪,似乎不敢相信般问道:“小五哥?”

“嗯,我来了,带你回家,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共享,完成它。”武思逆说话的声音很大,带着不容抵抗的命令般的语气。

“离、离开?”

安宁似乎还没能想明白这话的意思,门外的明照僧却已经变了脸色。

“休想!”

妖僧果然再顾不得去看看陆拾远死了没有,也不顾自己半边被割开的身体,他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僧袍,红血配着玉白的脸,更显妖异……这妖僧往院子冲撞了过来,然后血光一闪,毫无意外地被弹开,他的眼中带恨,声音的魅惑的意味却更重了:“犀照,是我啊,乐萱……不是说好了,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吗……”

他伸出手,做深情状:“来啊,不要被这些恶魔给误导了,我是萱郎,你的萱郎,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来,出来,握住我的手……”

靡靡声入耳,这次明显更加重了一些妖异的力量,安宁本来泪目婆娑地看着武思逆,闻言忽然眼中闪过几许挣扎,迷迷茫茫地扭头后瞧,眼中的痛意逐渐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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