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别动

“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夏初丢下这句话,从柜子里抽出一条薄被抱在怀中,扭头去了客厅。

蒋寒听着外面的动静,低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张沙发太窄,躺上去就不敢乱动,翻身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有滚下去的风险,因此夏初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钟点工敲门来送早点加打扫卫生的时候,夏初困得直晃悠。

看着神清气爽的蒋寒,更是气得牙根痒痒。

晚上没睡好,夏初白天也是蔫头耷脑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坐在沙发上看书,好几次都差点把书掉到地上去。

又到了晚上,夏初在卫生间换好睡衣,站在客厅里,正在为今晚的睡眠发愁,躺在卧室的蒋寒忽然扬声喊道:“阿初,过来一下。”

夏初绷着脸走进去,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蒋寒举着胳膊向她示意,“揉揉。”

他手背上的淤青还没彻底散去,加上关节上的伤口,旁人看着都觉得疼。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夏初抿了抿嘴,走过去蹲在床边,拉过他的手臂,轻轻揉捏起来。

郊区的晚上有些凉,夏初蹲在地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上来,坐着揉吧。”蒋寒好心地朝里挪了挪。

夏初抽了抽鼻子,犹豫片刻,抬脚上/床,坐在了他伸开的手臂和身体之间。

捏完这只胳膊,要换另一边,蒋寒翻了个身,将另一只手递过来,身上的被子顺势搭过来,将夏初双腿盖了起来。

“好了吧?”揉了半天,蒋寒的手腕渐渐热乎起来,夏初也累得直犯困。

“谢谢,舒服了很多。”蒋寒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拉着夏初的手用力一拽。

夏初本就头昏脑涨,再加上坐得腿脚发麻,一下没防备,被拽得直接倒在了枕头上。

蒋寒的被子紧跟着就拉到了她下巴上,将人牢牢包住,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别折腾了,就睡这儿吧。”

温暖的被窝、柔软的大床、熟悉的心跳,夏初感觉自己像掉进了蜂蜜罐里的小虫,明知是陷阱,却舍不得挣脱。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疤痕未褪的手腕被身后人小心翼翼地捂着,夏初轻轻呼了一口气,微微蜷缩起来,暂时卸下防备,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天边刚刚露出微弱的白光,夏初睁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张床上。

清醒过来后又暗暗庆幸,还好醒得及时,否则待会儿四目相对该多尴尬。

忽略掉身后的暖意,夏初抬手掀开被子,打算悄悄溜走,然而揽在身前的手臂却不松开,蒋寒在睡梦中都保持着禁锢她的姿势。

夏初动了动身子,想从蒋寒怀抱里挣脱出来,可是,没等她挣开,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蒋寒大脑还没清醒,身体倒是抢先一步醒过来了,而且……越来越精神。

“别动。”蒋寒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哼。

夏初僵着没敢动,亲密的姿势让两人之间没有空隙,滚烫的气息轻拂在脖颈处,灼热抵在后腰,她能感觉到蒋寒忍得很难受。

事实上,她也没有自在到哪里去,明明想要逃开,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贴紧,就算极力装作不在意,可身体是诚实的,所有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敌不过最真实的反应。

“给我一点时间……”耳后蒋寒的声音越发沙哑。

夏初浅浅呼吸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被子里的温度尽快降下去。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就算蒋寒再不情愿,还是到了拆线这天。按照他们的约定,夏初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你还欠我一次……”蒋寒坐在沙发上,一边按压着红肿的伤口,一边提醒她。

“我记着呢,”夏初没拿多余的东西,只带上了新买的手机,站在沙发旁边对蒋寒叮咛道,“回去以后不要抽烟喝酒,洗澡时也要注意,别碰到伤口。”

“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蒋寒塌着肩膀窝在沙发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你……”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却只问出一句:“真的不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夏初摇摇头。

狠下心,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夏初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出门后没有立即叫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走了一段路,脑子里思绪良多,她得好好理一理。

不知不觉间,抬头一看,又停在了老吴面馆的门口,夏初摇着头笑了一下,还真是有缘。

既然都到了这里,干脆进去吃个午饭吧。

老板看见夏初,热情地招呼了一句:“还是老样子?”

“嗯。”夏初点头,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今天有新出的肉酱面,要不要尝尝?”老板倒了一碗面汤在她桌上放下。

“行,尝尝吧。”夏初没拒绝,想着反正再难吃也不会难吃到哪儿去了。

店里这会人不多,她的面很快就上来了。

夏初一边拿着手机翻看,一边随手挑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轻轻咀嚼了两口,下一秒,手机骤然滑到桌上,夏初抽出纸巾擦了下嘴,盯着面前的碗,手指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起来。

这个味道……

“老板!”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哎!来啦!”老板急忙小跑着奔了过来,二话不说端走了她手边的碗,凑到眼前细细查看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问道,“没啥东西呀?怎么了?”

“这个酱料是谁做的?”夏初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嗨,你吓我一跳……”老板撩起肩上的毛巾在脑门上擦了一把,“这肉酱是我们老板昨晚亲自炒的,总共只炒了一小碗,你运气好,正巧赶上了。”

“你们老板?”夏初诧异地瞪大了眼,转头在店内寻找着,“你不就是老板吗?”

男人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我哪是老板啊?我就是个伙计,招呼店的。你看门口的牌子上写的啥?老吴面馆,那老板肯定姓吴么,你没听见他们都喊我大刘?”

夏初扭头,怔怔地看着红底白字的“老吴面馆”四个大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喜又悲,心脏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

“你们老板姓吴?”

“对啊。”

“他人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他呀,一年四季都不在,到处跑得没影,前两天才刚回来,这会儿应该在楼上睡觉呢。”

“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他,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夏初一刻都等不了了。

“这……”男人本想拒绝,但看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估计也没什么危险,就带着她穿过后厨,上了后面二楼的休息室。

还没走到门口,微弱的呼噜声穿过门板传了出来。

夏初快走几步,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陈旧的木地板上扔着几只酒瓶,房间里一股浓浓的酒味,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睡得昏天黑地。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可还是一眼能看到他的状态不怎么好,头发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了,乱糟糟的,下巴上全是胡茬,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

“老板、老板……老吴!”身旁的伙计叫了好几声,老吴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起伏的胸膛和断断续续的呼噜声,伙计都要以为他昏过去了。

夏初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眼眶里不知不觉间蓄满了泪水。

没错,这是老吴,却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老吴。

在她记忆中,老吴虽然落魄,身上却始终有种与落魄完全不符的优雅从容。

他总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头发修剪得很利落,从来不蓄胡须,他喜欢穿衬衣,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肥皂味,而且他很少喝酒,更少有这种酩酊大醉的模样。

“走吧,看这样子是天快亮时候才喝的,起码得睡到晚上了。”伙计关上门,带着夏初朝楼下走去,

夏初背过身揉了揉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他怎么成这样了?”

“我们老板啊,”伙计边走边叹气道,“命不好。”

“听说他年轻时,爱人出意外死了,他一个人在外头漂泊了许多年,不肯回麓港。后来好不容易走出来,一年前在这里开了间面馆,安顿好之后,兴冲冲地给我们说,他要回趟南城,去接他的孩子。”

夏初停下脚步,扶着冰凉的栏杆,心揪了起来。

伙计走在前面,自顾自地说:“结果他从南城回来时,还是一个人。从那之后,他像是一下子没了魂,天天喝酒,店也不管了,大撒手全丢给这几个伙计。再后来,他没事就往南城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夏初无法想象,老吴回到大杂院,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被徐叔带走了,那时候的他是什么心情。

他一趟趟地往南城跑,是在找阿路。

可是他却不知道,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记挂着的两个孩子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命运残忍地在他们面前立了一道墙,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碰得头破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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