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越鹤滩公多矣

脸谱下的大明正文卷第两百一十七章越鹤滩公多矣钱渊在东南有很多传闻,有很多张脸谱。

直面倭寇、临阵不乱是他;出谋划策、力拒倭寇是他;心机深沉、善于借势是他;温润如玉、兼有气节是他。

这些都是钱渊这几年折腾出来那么多事的附加收获,但他自小养成的犀利口舌,言语刻薄……这样的评价始终伴随着他。

钱渊真心不想要这样的人设,前世他也不是个口才好的,更不是个会喜欢嘴皮子占人便宜的,无奈似乎这样的人设被死死钉在身上了,甩都甩不掉!

一直守在旁边的田德惠抬着头,两眼盯着天花板,心里直嘀咕,这钱展才不会真一顿狂风暴雨把名扬天下的徐文长给骂死了吧,啧啧,最后那句话……三十两银子!

不过,很快田德惠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浙江巡抚胡宗宪赶到了。

“中丞大人。”众人纷纷行礼,唯有钱渊行了一礼,嘴巴紧紧闭着。

胡宗宪也没去看钱渊,温和笑着和诸大绶等人寒暄几句,眼角余光扫了扫挎着绣春刀的田德惠。

“五日前,倭寇袭海盐,中丞大人亲自督战,刚刚从嘉兴府赶回来。”王寅走到钱渊身边,“还没来得及回衙门,就径直来这儿了。”

“十日前,宁波府,山东客兵和福建客兵私斗,死伤数十,总督亲自前往弹压。”王寅接着说:“两日前,私斗再起,福建一参将在大街上被山东客兵砍死。”

钱渊还是没说话,只瞥了眼凑过来聚精会神听着的田德惠。

虽然在船上一时恍惚以至于要钱渊提醒跟随记录,但田德惠身为南京锦衣卫千户,心思灵敏,颇有城府,大致也听懂了这两句话。

王寅前一句是在解释胡宗宪对徐渭并不是不重视,而是亲自上阵督战,一回杭州都没回衙门直接来这儿了。

虽然钱渊在屋内舌厉如刀,但外间人都清楚,这两人是生死之交。

为了钱渊,徐渭不惜投入严党麾下。

为了徐渭,钱渊不惜裹挟锦衣卫南下。

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但如今钱渊被嘉靖帝召入京中,胡宗宪是知道轻重的,自然不会干些蠢事。

而王寅后一句是在说,浙直总督杨宜无力弹压客兵私斗,以至于参将这个级别的军中高级将官被杀,总督之位已是摇摇欲坠。

隐藏在这句话之下的是,浙江巡抚胡宗宪能不能再进一步?

将最终的两段话说完,王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注意力又集中在紧逼的房门上,已经三个时辰了,除了药童又送了两次药,什么动静都没有。

“对了,自六月开始,徐海就销声匿迹。”王寅随口说:“据说和汪直怼上了。”

让田德惠意外的是,之前一直闭着嘴巴的钱渊霍然回头,“什么?!”

“真的,倭寇侵袭沿海也是有地盘划分的,徐海的范围大致是杭州湾附近,松江、苏州、嘉兴、绍兴、杭州,但从六月份开始,只有小股流窜倭寇上岸侵袭,不仅仅是徐海,叶麻、陈东也销声匿迹。”

钱渊追问道:“他和汪直怼上了?”

“传闻是这样。”王寅摊手道:“汪直如今在日本自号徽王,麾下数万倭寇,船队遍布海上,徐海这是想抢汪直的头把交椅。”

“不是什么好事。”钱渊脸色阴沉下来。

田德惠忍不住开口问:“他们自家窝里斗,怎么不是好事?”

“汪直本质是海商,他是不愿意开战的,可惜他控制不住那么多无生计的倭寇。”钱渊摇摇头,“而徐海是真正的海盗、倭寇,他只会以武力劫掠人口、财物,沥港还没被毁之前,他甚至对汪直下过手。”

“虽然汪直势大,但徐海……”钱渊叹了口气,“徐海此人确有军略之才,汪直未必是他对手。”

“汪直存,尚有余地;徐海胜,东南沿海将处处烽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宗宪出现在近处,他看着钱渊点点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皱眉苦思的钱渊,都说这位华亭英杰擅兵法,晓军机,通大局。

来回踱了几步,在心里整理了下思路,钱渊伸出食指道:“第一,加快编练新军,各省客兵不可能常驻沿海,而且战力堪忧。”

胡宗宪知道这是在说山东客兵和福建客兵私斗,而且田洲狼兵经过一年多的征战,虽然补充过,但也只保持两千多兵力,而且疲惫不堪。

“第二,海军,倭寇上岸侵袭,不低就扬帆远去,没有海军,永远无法治本。”钱渊竖着中指看了眼胡宗宪,其实隐藏在这句话之下的是,没有海军,就无法涉入汪直和徐海之争。

王寅在边上笑道:“台州知府谭纶,同知唐顺之都在编练海军,南京都察院御史上疏奏请增设两百艘海船,朝中尚未批复。”

胡宗宪点点头,继续看向钱渊。

后者苦笑一声,竖起无名指,耸耸肩道:“银子。”

众人都哑然无语,即使是如陈有年、诸大绶这样的士子也知道,无论是修建战船、招募新兵都是要有大批银子的。

在一片议论声中,钱渊往角落处走了几步,看田德惠正在低头喝茶,这才转头看过去。

胡宗宪和钱渊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两人有默契于心之感。

那股古怪的倭寇为什么会出现?

胡宗宪最担心的是什么?

如今东南抗倭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渊的无名指给了胡宗宪一个说不出口的答复。

胡宗宪在嘉兴督战,恰巧在钱渊来杭州后几个时辰就赶到,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显然,胡宗宪此行主要针对的是即将上京的钱渊,而不是奄奄一息的徐渭。

钱渊伸出的无名指,吐出的“银子”两个字,让胡宗宪提着的心至少有一半落回到肚子里。

就在这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须发皆白的大夫在药童的搀扶下走出门。

“怎么样?”胡宗宪低声问道。

“命是保住了。”大夫一屁股坐下,一口气饮尽冷茶,“后面要慢慢调养。”

“各种药材、补品,只要用得上,只管开口。”

“那就好。”大夫点头道:“真是好险,亏得这位钱公子好口才!”

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钱渊身上,后者干笑几声。

道士打扮的钱楩长笑道:“都说钱展才肖其曾祖鹤滩公,但在老夫看来,展才越鹤滩公多矣。”

环顾四周后,钱楩笑着解释道:“鹤滩公最多将活人说死,展才能将死人说活呢!”

哄笑声中,钱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在夸我?诸天大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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