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离散和襄助

脸谱下的大明正文卷第六百三十八章离散和襄助八月初四,戚继美、俞大猷于古田县一战击溃贼首萧晚五千大军,几近全歼,萧晚率百余人侥幸逃生。

八月初五,戚继美、俞大猷率军西进,解南平之围,张琏不战而逃。

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传播,正在福清县剿倭的戚继光终于放下心了,建安县城内毁家组建乡勇的前吏部尚书李默终于松了口气。

但坐镇龙泉跃跃欲试的胡宗宪,在众位幕僚面前将桌案一脚踢倒!

恨意充斥脑间,胡宗宪脱口而出,“何以如此咄咄逼人!”

王寅、茅坤等人尽皆默然,这句话自然指的是钱渊。

俞大猷南下入闽直奔古田县,而半个多月前在侯涛山大开杀戒的戚继美也出现在古田县……显然,这绝不是巧合。

胡宗宪怒道:“戚继美何敢越境!”

在侯涛山中熬了十多天的王寅无奈解释道:“戚元敬调任福建总兵,得兵部许可再于金华义乌募兵三千,戚继美是以募兵名义回浙江的。”

“啪!”胡宗宪将手边茶盏猛地掷到地上,不多的残茶反泼在胡宗宪长须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胡宗宪城府颇深,遇事往往不动声色,即使大怒也能平心静气,但这次却如此失态……古田大捷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都落空了。

在俞大猷入闽前,闽地局势岌岌可危,吴百朋孤守南平,既不能退敌也无法回援,萧晚所部战力不弱,只要抢下古田,便能使戚继光腹背受敌……茅坤和胡宗宪都猜测,这半个月来倭寇侵扰福建沿海非常频繁,张琏也应该在其中有人手。

在戚继美突兀的出现在古田县,并一举击溃萧晚,再与俞大猷合兵西进,虽然张琏还占据邵武府、汀州府大部,以及建宁府小部,但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最让胡宗宪气急败坏的是,戚继美南下直抵古田,两千官兵能击溃萧晚五千大军,这是一支强军。

而戚继美带回浙江只有两百甲士,义乌练兵三千,但都未历战阵显然这两千兵丁必然是从浙江军中暗中抽调的。

这种事,浙直总督胡宗宪、浙江巡抚赵贞吉都做不到,只有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不是因为他的职权而是因为他对宁绍台甚至温州几府兵力的控制。

想弹劾他都找不到太明显的借口毕竟戚继美有率军入闽的权利而几个将校如张三、周泽、冯子明也都是年初入闽,只是随戚继美秘密潜回镇海。

茅坤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摇头道:“贼军士气大衰,收复邵武、汀州水到渠成……只看张琏是南逃还是西窜。”

南逃就是回粤西窜是入赣,胡宗宪盯着地图陷入思索。

书房陷入一阵沉默,已然头发花白的郑若曾无声叹息,悄然转身退下。

八月初,虽未到秋高气爽之时,但酷夏已去,暑气全无令人心旷神怡,郑若曾却如同还在炎炎烈日之下浑身上下都是汗迹脑袋也晕乎乎的。

已是黄昏时分王寅脸色难看的踱进屋子看看屋子里已经收拾好的两个包裹,不由长叹一声,“伯鲁兄何至于此?”

一身布衣的郑若曾淡然道:“书童已然遣回,无人煮茶就不给亮卿斟茶了。”

王寅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阵后嘶哑声道:“夫山已去,伯鲁兄亦离……”

在郑若曾下定决心之前,就在俞大猷率军启程入闽那日,何心隐已然和胡宗宪决裂,愤然离去。

“总督府人才济济,郑某不过夸夸其谈,老朽而已。”郑若曾平静的说:“更何况数年来,编练的新军战力颇强,横扫东南无抗手,只看戚继美古田大捷即知,。”

看了眼王寅,郑若曾扯扯嘴角,又道:“自嘉靖三十三年起,郑某得总督大人信重,所献之策无不许可,到如金,郑某已无一策可献,望回乡整理这几年书稿……”

“伯鲁兄……”王寅痛苦的伸出手探在空中,看着郑若曾迈出屋门。

郑若曾,昆山人氏,字伯鲁,号开阳,大儒魏校门生,郑家世代行医,于东南颇有名声,其祖正统年间进士,名列沧浪亭五百名贤祠。

然郑若曾无意仕途,潜心学问,知山川地理,通晓军机,长于军略,嘉靖三十三年入浙直总督胡宗宪幕府,得绩溪信重,所献之策无不即行,推行提编,开源节流,编练新军,打理往来公文,绞杀徐海,招抚汪直,无不有功。

不夸张的说,虽有名传天下的文徵明,有乡党之谊的王亮卿,有诗名传世的沈明臣,有两榜进士出身的茅鹿门,但胡宗宪幕府中,论功,郑若曾当之无愧的居首。

郑若曾的离去起源于失望,更起源于对比。

张琏称帝,闽地大乱,岌岌可危之际,钱展才当机立断,以戚继美、俞大猷稳住局势,力挽狂澜……在这种对比下,胡宗宪的阴诡心思让郑若曾大失所望,

径直出了龙泉,郑若曾租了一艘乌篷船顺流而去,在丽水县落脚。

夜间就住在船舱里,郑若曾点了盏油灯,从包裹里取出一叠文稿,细心的整理,时不时沉思许久,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要不要让老友兼连襟归有光润色一二。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筹海图编》,后世一直相传是胡宗宪所作,直到近世才考证作者是郑若曾……随着郑若曾离去,这个历史谜题已然不会再出现了。

白日在船上随波逐流,只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成书,夜间在船舱里伏案奋笔疾书,恍恍惚惚间,听得外间船家悠长的号子,郑若曾才知道,船已抵萧山。

探头走出船舱,郑若曾看着川流不息的西兴运河,笑道:“短短年许,蔚然成貌。”

“先生站稳了,这都是往宁波去的商船,咱碰了就得去喂王八。”船家亲自掌舵,乌篷船灵巧的在诸多大船间穿梭而过。

很快就到了杭州,去运河码头换乘船只往苏州,下了船就离家不远了,郑若曾却久久站在船板上没有下船,怔怔的看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

好一会儿之后,郑若曾侧头看向正等着结账的船家,笑道:“劳烦再跑一趟,去宁波镇海。”

当日黄昏时分,郑若曾出现在镇海县钱宅门口。

未等郑若曾递上名帖,门房已然通报,片刻后,正门大开,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亲自出迎。

“已等伯鲁兄数日了。”

郑若曾诧异的看着钱渊,要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贡士,又无官身,身镇东南的浙江御史开中门出迎,实在是不能再隆重的礼节了。

钱渊叹道:“钱某心有傲气,天下有识之士多矣,能入眼者不过寥寥,如若伯鲁兄径直归乡,钱某亦三顾茅庐。”

郑若曾本只想来看看,想和钱渊聊些什么,听到此话一时愕然。

“二月初,钱某率护卫急奔入杭,不惜兵围巡抚衙门,所为何事?”

“乱一地而建功立业,人神共弃。”

钱渊携手郑若曾缓步入府,平静道:“闽地得保,钱某不敢居功,绩溪却斥骂钱某抢功,究其心思,有不可告人之处。”

“夫山先生、伯鲁兄雅量高致,目无余垢,舍绩溪而去,非高士不能为之。”

钱渊作揖到:“然钱某深知伯鲁兄之才,还望兄长襄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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