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跳井

这一下,袭人忽然想到了,年少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贾宝玉也吓坏了,当时就要找人去烫黄酒,找人去要山羊血、黎洞丸来,但袭人并不是个轻狂的,自然是不肯。

终于到了端阳节,袭人终于感觉到身上恢复了一些。王夫人置办了酒席,但众人各有心思,并不尽兴。待到贾宝玉回到怡红院的时候,晴雯上来换衣服的时候,又把扇子跌了。贾宝玉心情正是抑郁,见状叹道:“真是蠢材。今儿跌扇子,明儿怕是自己都护不好了。”晴雯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

要是换在梨香院,贾环早就把晴雯赶走了,这种丫鬟留着也不知道能干啥,整日里也就知道摆谱,欺负欺负小丫头,做着当姨娘的梦。也就贾宝玉能忍,当下虽然发了火,但终究还是小意殷勤,哄好了晴雯。这简直就是后世里面的大暖男,俗称中央空调,见谁暖谁。

当日里,史湘云也过来贾府了。她在自己家里过得不顺意,经常会来贾府住一段时间。

到了贾母面前,少不得又被大家笑话一阵子。因为宝钗说了两三年前的旧事,道是史湘云穿着贾宝玉的衣服,闹了不少糗事。

林黛玉却是忽然使了小性子,低声说了句“金麒麟会说话”,幸好没有人听见。但林黛玉自己心里知道,麒麟,又是金的,好好的又把史湘云牵扯进来了,能不闹心么?

贾宝玉也完全没在意这个事情,很快众人就散去了。

回到怡红院,贾宝玉方才发现自己的金麒麟丢了。这可是新进得的,关键还与史湘云有着关系,他还上心着。当下也是着急得非常。

但好巧不巧,史湘云在蔷薇架下面竟然捡到了这个金麒麟。正巧宝玉前来寻东西,两下一对,史湘云便得意地把捡到的金麒麟拿了出来。正是贾宝玉不小心丢的那一只。

贾宝玉见了十分欢喜:“幸好是你捡到了。”

却说贾环还在屋里看书,却忽然听彩云说,金钏儿被老子娘领走了。

贾环知道,肯定是贾宝玉调戏人家被王夫人发现了。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调戏人家丫头,结果被假寐的王夫人抓了个正着。王夫人本来见着贾环考中生员,心下就不平。之前也有心裁减宝玉身边的狐媚子,眼下被她抓了个正着,不撵出去才怪。

但贾宝玉却是个没担当的,见王夫人要撵金钏儿,早一溜烟跑了。可这位爷也没闲着,竟是在树下看人家戏班子里的小丫头在地上写字。金钏儿早就抛在脑后了。

贾环叹了口气,说道:“出去也不一定不好。”

彩云却很认真地说道:“三爷这话却是差了。”

贾环很是好奇:“怎么说?”

彩云说道:“咱们府里的大丫头,可是比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风光一些呢。”

贾环说道:“到底还是丫头。外面的小姐虽然吃穿可能比不上咱们府,但将来的归宿,可是不能比的。到底是鸡头凤尾的区别。”

彩云似懂非懂。

贾环又说道:“马上端午了,咱们院子里的粽子可准备好了?”

彩云点头说道:“都备好了。还有鸭蛋,樱桃呢。”

贾环喜道:“别的不说,樱桃可是极好的。”

彩云笑道:“记下了。”

贾环进屋里后不久,彩云便进了来,捧着装着樱桃的盘子,说道:“三爷,樱桃来了。刚刚小丫头偷偷尝了几颗,说很甜呢。”

不一会,就有小丫头来报贾环,说院子外头有个丫头在哭。

贾环奇道:“谁在咱们院子外面哭呢?彩云你去看看,好生劝走。”

彩云便出去了,稍一时便回来了。

贾环说道:“怎么样?走了?快来吃点樱桃,外面可热呢。”

彩云坐在旁边拈了一颗樱桃,说道:“是金钏儿。”

贾环奇道:“我不曾欺负她,怎么跑到咱们院子外面来哭了。”

彩云说道:“太太撵了她出去,她也没脸了,现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哭。”

贾环心说,金钏儿要跳井了。但这话不能说,先知往往悲剧。

但还是要提个醒:“你和金钏儿同在太太身边多年,多去劝慰劝慰,让她千万看开点,日子还长着呢。”毕竟是一条人命,他虽然不能直接去劝说(虽然劝了有用的概率很小),但要是能避免一场悲剧,那也是阿弥陀佛了。

彩云应下来了,当下两个人吃起了樱桃,别说,还真甜。

等到端午当天,贾府上下都分了粽子,贾环院子里也分了不少,小丫头们一个个开心地蹦蹦跳跳。

贾环看着大家高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彩云拿着一颗蜜枣粽,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贾环都饿了。

午饭的时候,看着饭菜也不错,当下对彩云说道:“我看咱们这还有点闲钱,取一点分给大家,大过节的,也都高兴高兴。”

彩云说道:“拢共也没多少了,再赏了出去,后面就没有应急的银子了。”

贾环笑道:“放心好了。也不多赏,每个人赏一个月的月钱好了。”

四个小丫头,两个婆子,拢共也就四两银子。彩云是大丫头,贾环就直接拿了二两给她。

伺候了贾环才几个月,一群人就得了赏,都甚是高兴。虽然比不得宝黛钗院子里的人,但和其他院子比,也不差了。

只是彩云这个管家婆一直在叹气,道是银子又少了。

其余丫鬟婆子可不管那么许多,一个个拿了铜钱,都在盘算着买点什么好。

那几个小丫头,心思少,直接溜出去买了许多的零嘴儿,结果回来的时候被贾环看到了,顺手抓了一些。

嗑着瓜子,贾环竟然有了点暑假的感觉。

几天之后,金钏儿跳井的消息还是传来过来。贾环想了一下,也不奇怪。

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大概都存了做姨娘的心思,现在这个念想被王夫人亲手断了,下半辈子也就没个指望,难道还真出府去配小子?这可是做丫鬟的最差结局之一了,是个丫鬟都不想。

之前彩云还说过,在贾府里的大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原来也不是假的。金钏儿心灰意冷之下,选择跳井也不奇怪了。

这吃人的封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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