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宇垂头丧气、漫无目标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闻到一阵香味。
他顺着香味望过去，看见一个叫“迎春楼”的酒楼。
他心灰意冷低头前行，午时过了都不知道，等闻到香味，肚子“咕噜”一声，才觉得有些饿了。
冯晓宇不缺银子，在哪里吃饭对他来讲都是小意思。
既然看到了这个酒楼，那就在里面先吃饱再做打算。
迎春楼二楼雅间里靠窗而坐的两个人也看到了冯晓宇。
黄脸无须、面无表情、身穿太监服的叫吕钦，胖脸短须、愁云满面、身穿锦衣的叫邬程。
吕钦向窗外指了指垂头丧气的冯晓宇，对邬程说道：“邬东家，你看下面那个人。”
邬程说道：“吕公公，长得实在太像了。”
“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吕公公的意思是……？”
“换。”
邬程犹豫片刻，望着面无表情的吕钦，颇为担心地问道：“吕公公，要是被发现了，可就……？”
“咱家带个小公公出来，在你这里一顿饭给吃死了，这要是传回宫里去，你邬东家的罪过可就大了。咱家带人出来，就得把人带回去，至于净没净过身，又管咱家什么事？若是被发现了，那也是净身房的事。邬东家，你选哪个？”
吕钦的语气不满中带着威胁。
邬程听得低头沉思。
吕钦带来的小太监不管是噎死的、呛死的，还是酒醉致死，总是死在了邬程的酒楼里。就算邬程明知无故，但在皇家面前，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哪怕有一千张嘴，都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如果不帮忙，邬程最低限度也是得罪了吕钦。
得罪了吕钦，邬程想给皇宫供货，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吕钦是皇宫内廷府掌膳监的掌事太监。
内廷府的主要职能就是管理皇家事务。
掌膳监管理着后宫所有人的吃喝。
如果帮忙换人，邬程将越陷越深。他和吕钦两人都是当事人，自然能够保守秘密，但不能保证事情败露之后，换进去的人不招供。
邬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问道：“吕公公，如果换进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吕钦说道：“咱家说过，只要把人带回去就不管咱家的事了，邬东家信不过咱家吗？再说前几日宫里才为公公们验过身，下一次再验都是半年后的事了。”
邬程快速权衡着利弊：
帮与不帮弄不好都得死。帮了之后，或许还有半年的时间，只要吕钦高兴，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可以挣足够多的银子，然后隐名埋姓远走高飞。相信朝廷不会为了一个小太监，动用人力物力而满世界的找他。
邬程拿定主意之后，又擦了一把冷汗，说道：“成，就按吕公公说的办。”
吕钦说道：“邬东家，你也别害怕，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只有先问问再说。”
邬程说道：“那我去把他引上来。”
吕钦说道：“那好，你只要把他引进这个雅间里，剩下的就不管你的事了。”
邬程从二楼下来，在楼梯口迎上刚进酒楼的冯晓宇，然后扬起笑脸，拱手对冯晓宇说道：“公子请了！”
冯晓宇还礼之后，纳闷地问道：“先生认识在下？”
“嘿嘿。我不认识公子，但我认识公子的父亲，父子俩长的实在太像了。”
邬程见冯晓宇身背布包，一副在外行走的装扮，接着问道：“你是来雒京投亲呢，还是来访友？”
冯晓宇见邬程长得白白胖胖，堆满笑容的圆脸看起来和蔼可亲，给人一种非常平和的信任感。
他虽听兰小梅说过，这个身体的父亲已经死了，但对之前的家世，却一无所知。
他正情绪低落、无计可施，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在哪里才能治好他的病时，邬程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完全忘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古训，心想面前这人或许真的知道他父亲是谁。
就算对方认错了人，他也正好可以套套近乎，向这人打听一下哪里有好的医生。
想到这里，冯晓宇问道：“先生果真认识我父亲？”
邬程马上热情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楼上一叙如何？”
冯晓宇跟随邬程来到二楼吕钦所在的雅间。
雅间门是关上的，吕钦就躲在门后面。
邬程非常殷勤地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冯晓宇先进。
冯晓宇并未推让，毫无防备地走进雅间。
吕钦突然从门后窜出，抬手在冯晓宇的胸前点了一下。
飞行甲就在冯晓宇的身上。
如果是尖锐武器袭击，飞行甲马上就会做出反应。
但吕钦的指头是软的，两人的距离又实在太近，看似轻飘飘的一点，飞行甲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吕钦同样没有感觉到冯晓宇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同。
冯晓宇只觉胸前一痛，立刻浑身酸麻，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这才知道受了暗算。
邬程从后面把冯晓宇抱住放在席上，然后重新关上雅间门。
吕钦坐下，对冯晓宇说道：“小子，看你穿的这一声衣衫和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你也活的不开心，不如就跟咱家进宫吧，或许还能活出点人样来。”
冯晓宇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但他能听到声音，头脑也是清醒的。听说要进宫，他知道除了做太监不会有别的。惊恐之下，豆大的冷汗立刻从头上滚落下来。
“咱家只负责将带你进去，其他的事情就靠你自己把握了。”
吕钦带着安慰的口气说完，马上又严厉起来，说道：“如果泄露出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只要不变成太监，冯晓宇自然有办法离开。所以等吕钦说完，他就放下心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吕钦。
吕钦说道：“咱家带你进宫是要你顶替一个人，你要在宫里胡言乱语、不守本分，咱家会跟着倒霉，你能保证不乱说、不乱跑、不乱做吗？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睛。”
冯晓宇眨了眨眼睛，心说：“你娘的，制住老子还想让老子给你保证，跟你这种人还讲什么信誉，只要到了晚上，老子就自由了。”
吕钦当然不会只听冯晓宇的一句保证就相信了，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红色药瓶，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另一只手把冯晓宇的两腮捏住，把嘴捏开，把药丸丢进冯晓宇的嘴里，说道：“这是百日断肠丹，一百天内不吃解药，你将毒发而死。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到时候咱家自会给你解药。”
冯晓宇心中一万匹草原怪兽升腾，但他一个不慎受制于人，能怪得谁来。
只能怪他太不小心了。
现在他的小命已经被吕钦捏在手里，不屈服都不行。
穴道被封，动都不能动，又怎么反抗？！
就算解开了穴道，看刚才吕钦的身手，他不敢保证一招就能制住吕钦。
万一弄巧成拙反又被制，他的小命恐怕就提前玩完了。
冯晓宇快速判断目前的形势，决定最好还是先服从，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或者恐惧的神情，只静静地望着吕钦。
吕钦说道：“有意思，看样子你是个聪明人，这样就省事多了。咱家问你，你会识字写字吗？”
冯晓宇眨了眨眼睛。
他如果说不会认字写字，或许吕钦就把他放了。
可是他偏偏会，而又刚刚决定服从吕钦，于是就如实相告。
吕钦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被赶出来的？”
冯晓宇又眨了眨眼睛。
在吕钦看来，冯晓宇身穿布衣，而又识字，不是大户人家的伴读，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厮，也许是犯了错误，被赶出了家门。
在冯晓宇看来，现在的心情与被赶出家门也差不了多少，他既不想多解释，又无法说话，干脆就默认了。
吕钦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咱家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既然会识字写字，那就跟咱家进宫吧，等咱家找到合适的替换人手，或许会放你走，但前提条件，你得乖乖的。”
冯晓宇继续眨了眨眼睛。
吕钦说道：“稍过一会儿，咱家会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讲给你听，你好好记下，进宫之后就不会显得突兀，同时宫里的一些规矩咱家也得先教给你，别的事情等回去再说。你看如何？”
冯晓宇能有什么办法，只有继续眨眼睛。
吕钦对邬程说道：“邬东家，你让他先把衣裳换了，再把那个尸首处理了。”
邬程问道：“吕公公，尸首该如何处理，直接埋了吗？”
“先不要埋掉，你想办法保存半年，半年后咱家或许还会用得到。”
吕钦知道，想长久保持尸体不腐烂，需要的花费很大，但保存半年就简单多了。
用楠木做的棺可以防虫，棺木涂上桐油后可以防腐，如果在棺外再套一个椁，在棺和椁之间用砌砖的泥浆填充封固，别说半年，就算保存三年都可以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