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地底穿行了多久,当支天炎忱等人和虫群一起顺着蛰仙留下的巨大隧道再次上升时,远方出现了一道阳光。
那是出口的光线,天已经亮了,而这条隧道也抵达了终点,巨虫刚钻出平台就四散开来,四人也被甩在了地上,可迎接她们的却不是久违的新鲜空气,而是漫天火光和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就是太清山?
同样的问题出现在朱颜和青衣心中,两人倒在狼藉的青石平台上,震惊不已,身下的血水染红了地砖,看得出来曾是清修的道场,如今却只剩下凌乱卷轴和断剑破刃,就像通灵旗弟子所说,他们的确来晚了,劫难已经降临,周围安静异常。
如画山水早被火焰侵蚀成焦黑废土,山门内外唯有数百名满身煞气的黑袍人,而远方高耸巍峨的大殿千疮百孔,那头体型庞大到不像话的百脚妖虫正缓缓从里面爬出来,百节躯壳缠绕着雕像盘踞在山头。
蛰仙背生无用巨翅,薄如蝉翼,却无法带动夸张身躯,乌黑油亮的虫壳上不满深浅不一的划痕,那大概代表了太清门人象征性的抵抗。
异兽修长触须下那对双狭小眼珠扫过这边,青衣娇躯紧绷遍体生寒,接着它剃刀千足深深嵌入石壁,于地震中钻山破岩返回了地下。
这一次,她们终于看清了蛰仙全貌......
一座不为人知的灵山从此在九州消失,对蛮荒妖兽而言就是如此简单,王朝境内洞天福地无数,此前三人并没有听过太清山,但这并不是它遭受灭顶之灾的理由。
更可怕的是周围没有一具尸体,只有此起彼伏的“咯吱”声,侥幸生还的太清山弟子同样被黑锁束缚,个个眼神空洞心如死灰,支天炎忱叹了口气,他收回之前那句话,对这些可怜人来说这场噩梦一点都不好玩。
众多黑袍人腰间骨牌旗帜各不一样,除了通灵旗还有拜火旗和嗜血旗等魔教弟子,但大多都是通灵旗的傀儡师,尔后陆续有沉默寡言的黑袍人赶到,数量庞大到两位侍女咋舌,实力亦不可小觑。
这等规模的魔门弟子就是一郡天主都要纠集精兵严阵以待,可他们却潜入支天王朝聚集乐州边境,为的只是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太清山灭门?
这和风清云起初预想的小打小闹可不太一样,甚至足以让雩兰采重视起来,支天炎忱也留意到一件事,这样一股魔教势力其中却唯独少了骚扰过夜泽城的摄魂旗和魔炼旗,其他人也是泾渭分明互相警惕。
这些人的目的或许一致,立场却还在摇摆,而并未到场的摄魂旗和魔炼旗恐怕是怜音仅剩的忠诚部下。短短几秒,少年就推测出老师的处境很不乐观,更何况摄魂旗里还有方迟这种无视命令夜探王都的二五仔。
没人理会道场中央的数十名俘虏,在周遭布置了不少邪异陷阱后就地驻扎在了太清山废墟,似乎仍在等待各路弟子赶到。
日升日落,再次入夜,快两天没吃东西的支天炎忱又渴又饿,想要从锦囊里摸点东西又没好意思直接挣脱黑锁,只得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差不多已经入戏。
这时不省人事的大和尚突然虎躯一震,渐渐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一脸懵逼,瞳孔深处充满了哲学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得益于万象寺闻名遐迩的金刚不动真诀,仅仅一天他之前鼻青脸肿的恐怖外伤已恢复大半,脉轮根基扎实,效力委实惊人。
“你醒啦。”
第一眼就瞅见那个神色平静的华衣少年,大光头呆了好一会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魁梧身躯又是一哆嗦。
“噢!是你啊小施主,阿弥陀佛,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支天炎忱强忍着笑意朝旁边看守的黑袍人努努嘴,说:“也不能算是平安无事吧。”
大和尚一阵左顾右盼,发现周围还有不少萎靡不振的相识同伴,各门各派都有,于是乎明白了自己的卑微囧境。
“咦,紫隐泉王兄,你也被抓了?”
“呃.....惭愧惭愧,学艺不精!”
那被认出来的马脸汉子尴尬一笑,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大和尚眼睛又是一亮,哪壶不开提哪壶,“嗨呀,玉须洞的陈姑娘也在,实在是太巧了!”
“巧#%......”
瑟缩墙角的女孩嘴角抽搐,这话落在耳朵里翻译过来就是:“原来你也这么菜!”
“久闻万象寺行宽大师乐善好施交游广阔,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小僧才是久仰大名,原来这里就是太清山啊,果然山明水秀美不胜......”
寒暄到一半,行宽和尚突然看见远处大殿的断壁残垣,笑容僵在当场,不吭声了,太清山的难兄难弟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只恨妖人没把秃子也一起宰了。
朱颜听得好笑,便讥嘲道:“秃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点本事也敢逞英雄?”
行宽和尚笑了笑,也不脸红,满不在乎地说:“诶,女施主此言差矣,助人为乐是我辈行走江湖的宗旨,这与小僧是否具备这个实力无关。”
那紫隐泉的王姓弟子闻言扯了扯嘴角,显然是对行宽在江湖上的“硬汉”名声了如指掌,只能说他们倒霉透顶,碰上的不是其他修为精深的大师。
“说得轻巧,要是没有公子你早就被虫子啃光了!”
“那也无妨,虫子也是生命,本无高低贵贱,它饿了自然要吃东西,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由我来代替几位施主呢,舍生取义也是善哉。”
大光头一本正经的口胡,眼中笑意满满,支天炎忱却因此多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刮目相看,这秃子很弱,却不失慧根,有趣得很。
朱颜轻笑道:“那你能不能别装得好像天下无敌了一样,简直浪费别人感情。”
行宽和尚拍了拍胸肌,正气凛然,“那不行,出家人能动口绝不动手,如果非要动手那气势一定要足,输人不输阵,我师父说的!”
“......”
朱颜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竟然完全理论不过这个秃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公子还不要脸的人。”
青衣捂着嘴窃笑不已,支天炎忱白了她一眼,这几个丫头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闭嘴!”
一个黑袍人突然为他们端过来几个破碗,居然还管饭,饭菜谈不上丰盛至少还有荤有素。支天炎忱和行宽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往嘴里塞,其他的俘虏却是面如土色。
“对,吃吧,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
那黑袍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
行宽摸了摸圆滚滚的大光头,一名太清山弟子却踹翻了破碗,惨笑道:“你还不懂吗,他们已经杀了师父夺回了化血幡,没杀我们是为了给那邪物准备血祭品,我们只会死得比其他人更加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