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凶险

此刻落日余晖,北侧厢房被那缕日光所照通彻晴明。

苏榛榛念叨着那五个很难记不住的字,一停一顿。

“阿,婆,罗,门,毒。”

站在床榻一侧的魏安阳猛地一个拍脑门,顺着这个思路也想到了什么。他其实早该想到这些关联的,不过因为过于忧心苏榛榛的伤势,便不知所措的忘了那些。

苏榛榛此刻的状态愈发不好,乌紫已经蔓延到手肘位置。她迷离着双眼,半睁不睁的躺在床上,等待魏安阳的回应。

顾岭树一直背着手站在床榻侧边。

魏安阳微微皱眉,“现在你要开始休养精神,这些事情别乱想,有没有关联小爷我自己清楚。”

苏榛榛费力的点头,闭上了双眼,沉痛的头颅似要炸裂,那一串串记忆和没见过的场景,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冲垮开来。

沉默……

倏地,北侧厢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顾岭树一个机灵,顺势拿起别在腰间的白色短笛,直冲冲的指向那夺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只是当视线转移到那里之后,尴尬的笑着把短笛收好。那来人是魏安阳从镇妖司上请下来的医魔严柴主。

严柴主瞥见顾岭树,不屑一顾的哼哧几声,便跨过那道门槛走到苏榛榛身边。

“其实,我不想来的。只是,这姑娘我看着面善,又有缘份,这才破例下山的。”

“那小子,我出来的匆忙,去给我拿口水喝。”

魏安阳忙着点头,不敢沉默半刻的行至厢房那一侧的小桌前,端了满满一茶盅的水走到严柴主身边,恭敬的交给他。

严柴主接过茶盅,一口饮尽。然后沉默思忖着面前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苏榛榛,转而霍然抬起头来转过身去,吩咐着:“这毒,戎狄王室的吧?若是想救活她,便快点派人去取来那戏子的尸体。我暂且用银针护住她的心脉,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活。”

魏安阳和顾岭树各有所思,却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苏榛榛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醒,她说:“医魔前辈,你要那戏子的尸体,可是要取用阿婆罗门毒?”

严柴主那清脆的声音断了苏榛榛的念头,“你一个病人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把嘴闭上好好躺着。你们两个速去!”

说罢,也不管魏安阳和顾岭树两人是如何抉择的,推着那两人直接轰出门去,然后紧紧的关上了那道门。

门外,两人思索。

屋内,严柴主用银针扎进苏榛榛的穴位,随着一口黑血吐出,严柴主放心的点点头,命暂且保住了。

顾岭树和魏安阳快速达成了共识,一起去镇妖司上把戏子的尸体抬出来。一来二去,顾岭树的轻功比魏安阳强,而戏子的尸体具体位置只有魏安阳才清楚,两人合作才是最佳方法。

夜至,残月东升。相较于前两日,月已有盈。

魏安阳和顾岭树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镇妖司山上。魏安阳轻车熟路的一路小跑,顾不上旁的人行礼问安,径直跑向大殿。

按下那个机关,又顾不得尘土飞扬,直接冲到那验尸的暗室内。顾岭树紧紧跟着,生怕一个不注意魏安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他们将戏子的尸体,放到周边的一个黑布袋子里面,用绳子紧紧捆好。一人提着一角,毫无喘息的往回赶着。

此刻,时间就是他们短短人生中所遇的最大危机。

北侧厢房,严柴主从他随身携带的那一卷银针中,取出来一根极长的。这是他对苏榛榛施加的第三次针灸,也是最后一次。

这最后一次,意为提神掉气,若是在这最后的半刻钟之内,魏安阳和顾岭树还没有将戏子的尸体运回,恐怕苏榛榛真要毒发而亡了。

幽州府衙的灯火通明,一侧内室,老大人戏谑着嘲讽:“你不是说你前几日观星,那姑娘命星够硬吗?怎么此刻坐立难安?”

“有吗?某只是,担忧那群人会大吃一惊。”

……

一众沉默,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那阵急促的脚步,啪啪的扣地声响,惊起了那檐上的鸟雀扑腾着翅膀,绕着后院的回廊飞了半圈又回到自己窝里。

魏安阳和顾岭树,合力抬着那装有戏子的尸体的黑色布袋,赶在最后期限之前回到了北侧厢房。

严柴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本提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他连忙拿起随身携带的银针,目的性极强的拿了其中三个,缓缓地蹲在那尸体旁边。

解开了那个黑色布袋,严柴主蹲在一旁,将银针重重的扎进那戏子的尸体后背,原来的那个针孔处。

银针迅速变黑,侧着身的严柴主背影落寞,却用一种极乐趣的语调说道:“成了,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那戎狄贼人给的解药定没有我的有效,我再施针将这阿婆罗门毒当作药引,十有八九就能活过来了。”

枯瘦的手指间紧紧捏着那变黑的银针,泛着冷冽的眼神瞥向四周。他缓缓走到床前,只是举着并未立即施针。

因为阿婆罗门毒终究是毒,只可作药引子,却不能当作解毒的主药。

顾岭树喃喃说道:“我去拿药,就在膳房对吧?”

他也没等回答,不走寻常路的飞檐走壁,没过多时便将那碗看上去就很苦的药汤,端着碗拿了进来。

严柴主坐在床榻上,将苏榛榛卖力的扶起来。苍老而又慈悲的声音,缓缓响起:“魏安阳,你喂苏榛榛吃药吧!记住,吃药与施针要同时进行,便让顾岭树喊个号,一同行动。”

两人点头,各就各位。

顾岭树神情紧张,他又靠近一些,慌张的喊起号:“动!”

魏安阳和医魔严柴主,听到这声号令,按照同一频率开始行动。那第一口汤药刚刚入口,这边那个萃了毒的银针也正好扎进苏榛榛的手臂上。

汤药饮尽,银针拔出,苏榛榛当即又吐了一口黑血。

内室房间仿佛积蓄了数十年的寂寥,那一刻的沉默如同永生的静谧。魏安阳扶着苏榛榛又躺了下去,手肘上那蔓延开的乌紫,逐渐散去。

“今夜,最是凶险。”严柴主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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