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十章,苦涩

东街小巷指的并不是一条真真正正的街道,而是指的一条狭隘且破败的古道。

在战乱年间,北国各个地方并没有彻底开化百姓的思想和引导一些行为的时候,北国北疆这一地的风土人情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阎村地窖便是其中之一。

阎村地窖的含义是在一条本应该出现在山顶或者山壁的缝隙当中开凿出来一个又一个可以令人居住的地窖或者是岩壁上房,这些可以容纳一个人居住的“屋子”便被当地人称呼为阎村地窖。

因为居住的地方像是挨着佛陀地狱,阎村本应该是岩村,但就是因为当时的百姓有些愚钝和过于信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转变成了阎村,而地窖二字则是后面那些百姓不再生活在那些岩壁,洞窟之中,后世为了应对大雪饥寒而开始当做储存粮食的地窖而改名。

这些被人当做地窖的阎村地窖最有名的一条山峡古道便是那个小孩口中的东街小巷了。

东街小巷,宽窄都不过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最严酷的凛冬降临这个地方的时候,那条东街小巷便只能容纳一个人穿行。

东街小巷在一座山崖缝隙当中存在,常用于走私逃避北国官府的缴纳税收而运用。

一般而言,行走在被北国官府开辟出来的官道之上,每过去一个山头或者是峡谷都是要给一笔过路费的,而这一笔过路费便是北国朝廷维持住这一条条大路的基本钱财。

一条官道行走过一个行人不要钱,但如果是商队或者是外贸来进行使用的话,那就需要给北国朝廷缴纳总货物的百分之十为过路费!

至于如何判断货物的总价值,北国朝廷有专人会来进行处理以及,判断!

当唐保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薛戈之后,薛戈便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笨蛋,更不是一个只知道听而不愿意将自己的意见藏在脑子里面的人。

“你为什么不愿意走官道呢?”

薛戈问道。

如果唐保做的生意足够大,那按照薛戈的脑子里面所想的而言,他肯定会想到唐保所应该做的事情。

收买人心,让那些本应该收过路费的兵人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唐保苦笑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反说道:“这件事情估计没有善终的可能了,毕竟死掉了如此之多的人,怕是朝廷都要问责了。”

说到这里,唐保那一张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忧色。

薛戈曾经在家乡遇到过一件事,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他在遇见了那些所谓的江湖宗师的时候都忍不住皱眉。

从开武馆再到转变成一家车马行,最后又变成押货到另外一个地方的镖师,这些都是一个一个江湖武人所谋生的活计。

武馆,车马行,镖师,宗师!

江湖上所谓的武人便几乎都是从事这些行当。当然,有点本事的武人可能早就已经占山为王开始劫富济贫了。

要说薛戈运气好运气也不好,生为江城捕头的薛戈爷爷在拥有了“捕头”二字的挂名之后,每天闲的没事干就会带着薛戈去往荒山野岭去捕“兔”捉“鹰”!

有一伙武人,大约有二三十人那样子,队伍当中的老弱妇孺大概占了整个车马行的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一则是坐着一部分武人口中的宗师以及可以在车马行中说的上话的主事人。

当时的薛戈爷爷在得知那日有人走镖居然会走鹰岭的时候他便很有兴趣的带上了没有兴趣的薛戈去往一处高山之上,俯看那行走在山峡当中的一队人马。

两边相夹,宛如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腿并开,但.张.开.双.腿的缝隙非常细小,小到了眯起眼睛看着那缝隙之上的山峰之时,也只能看见两个小点。

曾经的薛戈爷爷问过薛戈“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当圣人?”

薛戈当时懵懂无知,凭借着本能回答:“可以为我做出好东西的人就是圣人。”

直到如今,薛戈才只知道圣人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好像没有一个人可以承受的住这两个字。

再说那走镖一事,薛戈是站在自己爷爷身边,看着山下那一对人马的路过,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爷爷想站在如此之高的地方俯看那些人,难道就是因为隐藏身形这一个理由吗?

薛戈的爷爷解释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护镖,而是看镖,他们护镖是他们护镖师的事情,与我们没关系,而我们看镖的目的在于看他们护送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威胁到我们江城。”

薛戈重复了一遍那两字:“威胁?”

薛戈爷爷笑道:“每一个商人都是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尽可能的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而自然而然的忘掉那些本应该刻在骨子里面的法律以及规矩!”

就在薛戈还没有彻底明白这一句话的时候,山下鹰嘴山峰之上,一道雪亮,两道雪亮,三道,四道,五道,六,七八道雪白光华刹那间就席卷了整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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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

薛戈的爷爷当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然后细细抚摸自己的胡茬子说道:“薛小子,你要记住了,凡事别去深思,更不要想着去探究到底,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可以试探,唯独人心一事,绝不可马虎大意!”

薛戈懵懂点头,脑袋一片空白!

年岁不过七的她因为常年被灵气滋润身体,家中更是有着灵丹妙药以及好吃好喝的供起,身体素质以及眼,鼻,耳这三观都极其敏锐,不到七岁的他早已经可以做到目光所及万里之遥,若是用心感受自己的眼眸,说不定还可以做到一眼望去便是石透山岳壁!

可此时的薛戈,只是看到剑光刀光血光与人影不断的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副泼墨画。就像是自己的外婆在家里面请一位画家绘画出一张瀑布图那样,黑白交织之际,画图便是最强大的意境!

只不过,此时的薛戈眼前,不止有黑白泼墨,还有红色的血光与白色炸眼到眼膜的刀光剑影!

或许那一次的围堵截杀发横财都是有人暗中早已算定了的,但极有可能是分赃不均,导致了内讧,最后整个鹰岭山峡当中本应该存活下来的几十号人硬生生的被一位手眼通天的先天修士一人灭杀。薛戈,或者说是薛戈的爷爷一直冷眼旁观,他站在山巅之上,像是一尊没有威严但已经将漠视展现到了极致的老人在那一刻告诉薛戈。

人这种生灵,本就是一个复杂且不可预测的“万物之长”!

一个车马行有着十多位老弱妇孺全部被那位先天修士以秘术尽数挤压入了鹰岭的山体当中,成为了那鹰岭的“一部分”。

手段残忍场面血腥的让薛戈眼珠子通红,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幼虎,死死的盯着那个杀人者。

最后,薛戈的爷爷并没有插手此事。

而薛戈在不解当中自然得到了来自于自己爷爷的答复。

“那是一群亡命徒,本应该存活在两国交界处的无法之地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手里面居然有了我们东国的通关文碟,并且手里面还有一批本应该运送往京城的货物。而老夫则是要看着那一批亡命徒,让这些亡命徒尽数死在鹰岭。”

也就是那一刻,薛戈才明白,自己的爷爷之所以带着自己去鹰岭,就是因为他的爷爷在看着那些所谓的镖师的同时,还要兼顾着斩草除根的重任在身上,并且还想着让薛戈破杀戒,让薛老师七岁开始杀人,以备自身!

“别可怜那些亡命徒,他们每一个手里面沾染的鲜血最少有十几个人之多,甚至有的人只是为了二两银子就需要杀掉一家五口。而杀人动机起先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偷钱的鬼祟事情被人报官府,然后成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不等当时的薛戈发问,薛戈的爷爷便扬起笑容从自己的怀里面取出来了几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个又一个小字,写满了一个又一个人名以及人名之后的所有背景与行事,行事作风。

薛戈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为修炼者就会高人一等,就像是自己的爹是一位大将军他又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的家里人有一个愿意躺在丰功伟绩的账本上面吃老本的。

唐保出了村子一路向南,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薛戈轻声说道:“其实薛小仙师没必要跟来,这种琐碎小事何必劳烦您如此奔波。”

薛戈说道:“没事,反正我也闲的没事干,与你一起去看看也无妨。”

唐保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感激的看了薛戈一眼,随后开始沿着山坡上的山路开始七拐八绕着去往一处山崖缝隙当中。

同样是出了村子的薛戈在即将进入山体缝隙当中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足以将整个村子都遮住的大树一眼,然后他嘴角泛起讥讽笑意,不似活人看待活人的眼神。

或许是薛戈自己都感觉自己笑的有些怪异,他只得转过头,朝着唐保的身形快速掠去。

——

大树是真的大,因为一个小小的山坳中的村庄也只不过是它那巨大的树枝上的树叶所遮挡住的一粒芥子而已。

躺在树下的老人们乘凉打盹,坐在树梢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们则是呀呀呀呀,稍微有点懂事的孩子早已经开始帮着大人们下田做事,还没有什么动手能力的屁大孩子便只是笑着渡过每一天。

山坳下,就是一亩亩良田,那里,山清,水秀。

一个醉鬼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自己的儿子有一天突然破开了天幕穹顶,然后凭借着手里面的一根细小稻苗横扫了不知道多少万里的山河。巨大且是他们村子的保护神的大树则突然凶性毕露,巨大且无数的枝叶疯狂的收割着村子里面的每一个人的生命,然后那宛如一口胡泊的鲜血成为了大树的养料,好让大树从大,变成了巨,成为了巨树,擎天!

一身的冷汗突然惊醒,醉鬼嘴边的哈喇子早已经流淌的满下巴都是,手里面的酒壶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一户家人的屋门口处,酒壶里面的白色酒水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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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极其晶莹剔透。

有些口渴的醉鬼眼看四下无人,心中更是有着一大群酒虫作祟的他快速起身,然后一个扑倒在道路之上,伸着舌头舔舐.着泥坑里面的酒水。

在舌头接触到那些晶莹剔透的酒水之时,醉鬼的脸上酡红便更胜以往十几二十分!

也幸亏是这几天老天爷没有哭鼻子,要不然这醉鬼可就要哭鼻子了。

像一个市井流氓一样半蹲着的负刀中年人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砸嘴的醉鬼,他的眼眸中,冷意渐浓之际,最后缓缓松开了握住自己腰间长剑的手。

背负长刀,腰间别有一把可斩世间妖魔鬼祟之物的正气剑。

一位轻声缓步来到负刀中年人身后的高大老者轻声说道:“主子让你先回去,没必要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负刀中年人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吩咐道:“如果有什么异动,尽快让人传信给我。”说到此处,负刀中年人又补充了一句:“任何时候都可以传信于我。”

“只是可惜了那一条界犬!”

颧骨微微突出,身材极其高大的老者轻声笑道:“放心,老奴一定会将那人看好,一旦有老奴不可力敌或者应付的事情发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大人!”

负刀中年人不置可否,最后站起身,看了一眼那个又沉沉睡去的醉鬼,嗤笑了一声,大步离去。

从始至终,他们的话语声音都未曾出过他们两人身边半步距离。话语声响只是在两人的耳旁回荡而已。

那名醉鬼东倒西歪,毫无廉耻之心的汲取着土坑里面的酒水,像是一条老狗正在不断哀嚎着求生。

高大老者眼眉低廉,看着那个曾经一时风头无量的醉鬼,不知作何感想。

——

大树的一边的山崖下有一口大洞,洞中漆黑一片,就算是天上的明月以及灼日将光辉照耀在大地之上也不能照亮洞中情况。

村子名叫荣树村,经村中祖祠当中的族谱记载,荣树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甚至有的人家的老祖宗已经过去了几百代,记载他们的族人名字都已经可以单独列出来成为另外一份族谱了。

而那个巨大的洞,便是北国立朝之初,荣树村开始慢慢塌陷进入这个山坳开始才出现的。

而这个山洞被村里面的人称之为“荣洞”。

这个荣指的是荣华富贵的“荣”,洞指的是积蓄的“洞”。

何解?

每年全村人一起祭拜荣洞,便可让荣树村的村民们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面累计“荣华富贵”。去年荣华富贵的人正是唐保。而今年要荣华富贵的人是李佳春!

荣洞可以保佑荣树村的村民们每一年产生一个“荣华富贵”的家庭。

今天是阴天,所以荣洞的洞中的光景便愈发模糊起来。

几个嬉笑打闹的孩子蹦蹦跳跳的来到荣洞前,一个一个孩子们笑着说着荣洞的话,有孩子率先扔进去了一块石头,然后嬉笑着让另外一个孩子也扔。

不过是一群不到六岁的孩子而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所以也就没有太多顾及的捡起身边的石块,一个又一个的扔了进去。

悄无声息!

本应该发出清脆的声音的石头在落地之后仿佛并没有落在实处,而是落在了一块软绵绵的棉花上面,不曾发出丝毫声音!

孩子们以为荣洞里面有棉花,或者说有那些大人不要的棉絮扔在了里面,便有一个孩子提议,说要不然进去看看。

有孩子不肯进去,但有的孩子胆子比较大,想要先进去看看但又不愿意第一个进去,于是想进去的孩子便猛然的推了一把不想进去的孩子!

那不想进去的孩子被身后的同龄人猛然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然后他整个人就趴在了荣洞里面。

眼珠子里面不断打着旋的眼泪的孩子抬起头,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如同一尊泥塑石像,都已经忘记了出声。在那一刻,也好像忘记了呼吸!

一半身体在外面,一半身体在里面的孩子没有发出声音。

很快便有大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本应该仰着头死死瞪着荣洞里面的孩子却早已经死去,整个脸如同被冰块冻住了一般成为了酱紫色。

或许是有人发现了什么,又或许是没发现什么,七八个孩子里面,除了那个始作俑者很惊惧的说出那个死去的孩子执意要进荣洞的这个谎言之后,其余的孩子不是吓的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就是吓的哇哇大哭,好像是有人在他们面前不断放映着一幕幕恐怖的场景让他们不能发出除了哭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所以这本应该很可疑以及让人悲伤的事情便随着那个唯一说出“真相”的孩子的言语而落幕。

痛哭流涕的亲属就像是一片片随风飘扬的荣树叶。巨大且遮天的树木像极了一位张开双手拥抱孩子的母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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