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礼

第六章 婚礼

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什么?棺材?

也不等周涵回答,马上全都跑了回来,扒在窗口一看,只见那抬聘礼的队伍中有个人从竹篓里掏出一把把的东西往外撒,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撒纸钱,街道两边围观的人则疯了似的上前抢拾,原来竹篓里面装的都是枣子和花生,而队伍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人,肩头抬着两口红漆描金的大棺材,正缓缓经过这栋楼。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他/娘/的哪儿像是迎亲啊,要是把衣服换成白的,不说还以为是出殡呢!

正看得目瞪口呆时,却听到楼下吴村长在高声叫我们的名字。

老烟枪脸上抽搐了两下说,这村儿也他/妈也太瘆人,咱还别去了吧。

周涵和李云涛抽了口烟,面色凝重,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们都在踌躇,我一时间更是拿不定主意,虽然心里也不想去,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推脱呢?

耳听得吴村长又在楼下喊了两嗓子,不能再装作没听见了。周涵把快抽完的烟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踩,然后说,还是去吧,咱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巴掌大的庄子,能躲到哪儿去?小心点儿,到时候随机应变,看看他们到底能耍什么花样。

李云涛跟着道,周哥说嘞对,咱现在要是不去反而更麻烦,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有歹意,只要四个人不分开还怕他们奏啥?再说还可以趁这机会瞅瞅这村子的地形。

我听他们两个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老烟枪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我一起往外走。

下楼之后,只见吴村长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见了我们便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

周涵递了根儿烟过去,笑着说,老吴大哥,真不好意思,刚才声音太大,我们没听见,所以下来晚了,多包涵,多包涵。

吴村长接过烟说,哪里,哪里,几位老板太客气了。

周涵又问,咱们现在就去吗?

吴村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现在这是送聘礼的,我们稍等一下,跟新郎的迎亲队伍走。

周涵“哦”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道,我们刚才在上面好像看到有人抬了两口棺材,难道那也是聘礼?

吴村长呵呵笑道,没错,我们鉴镇的风俗就是结婚的时候要送寿材,寓意大富大贵,家业兴旺。棺材打得越好,男女两家的面子就越足,要是送得没分量,那就要被人笑话了,像今天这副也就算是中等偏上吧,有些人还要往寿材上镶金玉呢。哈哈哈,各位老板头一次见,可能吓到了吧。

我们见原来是这么回事,都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但还是对结婚送棺材这种诡异的事情心有余悸。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吴村长说差不多了,然后带着我们出了门,沿路向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前面的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头戴深色毡帽,身穿大红色的中式喜袍,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新郎。

在他身后是一顶四人抬的小花轿,做工相当考究,旁边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媒婆,再后面是四个小孩,扮作童男童女的样子。而在新郎前面的则是两个身着长袍的男人,手里各自提着一盏红灯笼,像是准备当先引路的样子。

这时候迎亲的队伍终于开始移动了,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那两个提灯笼的人,新郎和其他人随后跟上,但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就想在演一出哑剧。

吴村长小声告诉我们,这也是当地的习俗,和送棺材一样,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我们几个看得大气不敢出,本来半夜三更的结婚就够邪门的,现在这迎亲又如此诡异,尤其是那个浓妆艳抹的胖老婆子,一直不停地围着花轿跳来扭去,虽然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可我们看在眼里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背上阵阵发凉。

新郎他们就这样默默向前走着,奇怪的是这队人并没有直接去新娘家,而是绕着村子而行。漆黑的夜色中,只见那两盏红灯笼晃来荡去,犹如鬼火般摇拽,看得人直发毛。

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终于来到一栋四层的小楼前,这里应该就是新娘家了。从门口望进去,只见里面的院子着实不小,恐怕得有两三百个平方,看来这家还是村里的大户。

我发现先前送聘礼的队伍竟然还停在门口,他们见到新郎的队伍来了之后才在鞭炮声中抬着箱子、篓子和棺材鱼贯而入。

我们在吴村长的带领下,也跟着进了门,就看楼上楼下从厅堂到厨房点着数不清的红蜡烛,这倒稍稍让我们感到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可是很快令人疑惑的事情又出现了,既不见新郎到堂内拜见岳父岳母,也不见女方叫谁来迎接娇客,众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直愣愣的戳在院子里等。

过了好一会,只见新娘披着大红盖头,浑身红衣红裤红袜,由一个男人背下楼来,前面由另一个年纪稍轻的男孩提着灯笼引路。

新郎也不上去迎接,目送那男人将背上的新娘塞入花轿,接着在鞭炮和锣鼓声中,迎亲的队伍像刚才一样死气沉沉的朝门外走,哑剧继续进行。

队伍出门之后拐向另一边,走出不到一百米就来另一栋小楼前,这里便是新郎家。虽然高度也是四层,但建筑的格局却与新娘家大相径庭。

进门之后,里面不是院子,而是一个宽大的天井,最上层的栏杆处垂满了大红绸,一直拖到地面,天井的回廊挂着十几盏大红灯笼,厅堂内外已经来了几十个宾客,谈笑风生,很是热闹。

在内堂的正面摆着一张香案,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和富贵牡丹的红色桌围,上面摆着铜香炉、五谷和两盏粗大的双喜字大红烛,颇有些古意。

我心道,就是嘛,这还像个办喜事的样子。但隐隐仍感觉哪里不对头,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那老婆子掀开轿门,两个童女上前,将新娘搀了出来,和新郎并排站在堂前的走廊上。吴村长告诉我们拜堂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大家便和一众宾客挤在廊下观礼。

果然,没过几分钟,内堂里走出一个矮胖的男人,朗声叫道,良辰吉时已到,行正婚礼,请新人登堂!

这一嗓子喊的中气十足,立时便盖住了厅堂内外的喧闹声,宾客们马上不再说话,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接着两个童女搀扶着新娘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内堂的香案西侧,同时两个童男伴着新郎来到香案的东侧,分立站定。

只听那矮胖的司仪又朗声叫道,行拜天礼!感谢上苍撮合美好姻缘!

婚礼进行到这会儿,我心中猛然醒悟,终于发现缺少的是什么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程序,可无论新郎还是新娘,他们的父母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人出席这么重要的仪式,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

不过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理会,更对这场婚礼没兴趣,正打算找个地方透透气,却发现老烟枪正蹲在旁边的不远处的柱子边上抽着烟,样子呆呆的。

我挤出人群,走上去问道,烟哥,你怎么了?

老烟枪抬起头来一愣,见来人是我,便说,没啥,不想掺合那事,就出来抽根烟儿。

我见他满面愁容,于是问道,烟哥,这几天我一直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老烟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有,看你说的,哪有那事儿啊。

我看他言不由衷,又说,烟哥,咱们好歹也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我可不相信你纯粹为了发财跑到这里来冒险。

老烟枪看了看我,隔了半晌才点点头说,彬子,你猜得不错,俺家里的确出了点儿事。我儿子他……他得了慢性肾衰竭,医院说除了换肾没别的办法,我和老婆都是农村出来的,每个月工资加上存的那点儿钱,现在连血液透析都快供不上,唉……为了孩子,无论如何我也得拼这一把。

我一听是这种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安慰了他几句。

老烟枪点了点头说,彬子,咱们几个银里就数你最实诚,哥托你个事儿,这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不去,以后家里有点儿啥事儿,你就伸把手,行不?

我听他越说越不成话,赶紧道,烟哥,咱努把力找到宝藏,孩子不就有救了吗?怎么说到这份儿上了?

老烟枪刚要答话,却听到背后有人叫着我们的名字,转头一看,只见吴村长和周涵、李云涛在招呼我们入席,原来婚礼已经结束了。

我们只好走了过去,暗地里把薤叶芸香塞在舌头下面。

这时候其他宾客已经陆续落座了,吴村长便安排我和周涵坐在一席,李云涛和老烟枪在旁边那席。

坐好之后,主人家便开始上菜,只见那十几只碟子里春色正浓,一片绿油油的,还是见不到半点儿荤腥,不由得胃口大减。

过了一会儿,新郎和新娘便出来敬酒。这里的习俗倒挺实诚,各桌也不派代表,就这样挨个敬下去,新郎陪饮,每人一杯。

很快,他们就敬到了我们这一桌,周涵喝过之后,我端起自己的酒杯,说了句“白头偕老”,刚要和新郎对饮,指尖却突然一滑,杯子失手跌落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脸上一红,暗骂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看我毛手毛脚的。

新郎新娘并不在意,又重新倒了一杯递到我手里。

这次我加了小心,双手稳稳的端起杯子,往唇边送去,就在杯沿儿即将沾唇的瞬间,我只觉得脑中昏了一下,接着浑身一颤,酒杯再次失手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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