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辞职信

第四章 辞职信

我放下手中那张纸,头向后靠在椅子上,张着嘴巴不停地喘息,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这世上的鬼蜮人心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那些是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人都会对你暗中算计,猛下杀手,让我忍不住想问——人,怎么可以这样?

此时,我又想起周涵、“老烟枪”和李云涛,单论交往的时间而言,他们和我之间远不及凌空子和道通子,但彼此之间却真的像兄弟一般,从来没有过任何猜忌和恶意,心中不禁庆幸。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老o,这个大半年前还与我素昧平生的家伙,现在却是除父母之外我内心里最亲近的人,而我们之前的情谊也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老o,只见他仍然脸朝着窗外,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可我知道他绝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只不过他心里所想的我永远也猜不透,当下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张纸,继续最后那些内容。

凌空子死后,冤魂郁结,不入轮回,日思夜想便是这场血海深仇。然而句曲山九霄宫乃是千百年的道学圣地,天地间正气所集的地方,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道力的孤魂野鬼,就连九霄宫的都进不去,更不要提报仇的事了,只能被死死地拘禁在宫后那个宅院里。

他一方面苦思报仇之策,一方面想着家中的妻儿,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但却毫无办法。

一晃数十年过去了,期间这座宅院里来来往往也进来过很多人,他们都是九霄宫中犯了错或者遭人排挤的门人。凌空子想来想去,只有通过托梦的办法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希望能够有人替他洗雪冤仇,然而那些人除了害怕就是害怕,竟一例外的当场昏死过去,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其中有几个人还被吓成了傻子,而“这间院落有鬼”的流言也在九霄宫中遍传开来,但却无人来管,只是来得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完全被荒废了,直到前不久的那一天,我被那个小肚鸡肠的道童引进宅院里……

纸上的内容到此便基本结束了,凌空子最后说经过这几十年做鬼的时光,他虽然对道通子仍是恨之入骨,但相比当初已经淡了许多,心中所想的就是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世人,希望这个人能替他打听到妻儿的下落,也算告慰冤死的灵魂了。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好,然后收进上衣兜内,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如果随手丢掉的话就好像是对逝者的不敬。

这个迷团到此就差不多完全解开了,至于凌空子的妻子和他另外那个儿子的下落,我想也没有必要去追寻,因为李云涛的存在已经解释了这个问题。而且据我猜想,在凌空子死后,道通子很可能是用什么方法或者花言巧语的骗过了他的妻子,留下了另一个孩子的命,而他的后代又成为被其利用的工具,就像李云涛一样,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而已。

然而在愤怒和叹息的同时,我心中还有一丝宽慰和快感,因为幸好这个故事中并没有祖孙相残的悲剧,甚至还有段凄美的爱情,这足以令我欣慰,否则这世上的人心就太可怕了。而且在手术室里最后那一刻,是李云涛冲上去亲自用玉刀“结果”了道通子那恶贼,尽管自己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总算是为亲爷爷报了这段徐海深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恐怕这也算是天意吧。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令我感到困惑,根据纸上所写的内容,那柄玉如意在好几十年前就在道通子的手上,可他究竟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呢?难道他也误打误撞的去过鉴镇村,或者说是匣坑村?这一点的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假如他真的去过的话,那另外三件东西——长命锁、玉镯和玉蝴蝶是否也都在身上呢?至于后来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这一切又是一团迷雾,而且直觉似乎在告诉我,凌空子很可能在我那件外套上所写的原文中明确提到过,只是老o的译文把这一段略去了,而那些事情恰恰跟他和那个模样与他酷似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这些东西是他暂时不想让我知道,甚至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老o现在就坐在旁边,但在感觉中,我还是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远得虚无缥缈,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认识他、了解他,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才能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在车上晃荡了足足七八个小时,直到天黑时,我们才到达目的地。车子直接开进市区最好的那家医院,也就是此前老烟枪的儿子添添所住的医院。

随行的工作人员陪同我们跟院方做好了转院手续交割便回去了,尽管一路上他们根本没费什么劲,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道了谢,然后送到门口,然后又回来帮李云涛办理了住院手续,老o还是让我以未找到亲属为理由,叮嘱主治医生除了正常的检查和护理外,不要采取任何治疗手段,只要维持生命就行了。

我闻言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希望,既然他这么说,看来李云涛应该还有醒过来的希望,当下便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老o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因缘果报,这四个字还要多久你才能明白。

他此言一出,我那颗心登时沉了下去,难道老o的意思不是让要让李云涛等待机会,而是就这么不死不活的一直拖着?这便是他的“因缘果报”?

尽管我深信这四个字,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要知道李云涛还有父母亲人,假如这家伙只能永远躺在病床上,那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啊?

然而这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能再向老o提出要求,或许他说的对,有因必有果,既然有了这样的结果就必须坦然承受,其实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再被人打扰,也没有烦恼、危险和恐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不知那一天李云涛会突然醒过来也说不定。

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当晚我和老o都留在医院里,第二天一早,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老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请了专门护工来照顾李云涛,而我则准备回单位销假上班,然后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

至于老o,出门之后,就在我转头的一刹那,他便又一次消失了。但没过多久就传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

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对此,我除了苦笑之外,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当下只好叹着气回到了许久未进的租屋。

第二天上午,我按照上班的时间准时走进了公墓。

之前觉得这份工作既无钱又无趣,但这么多日子没来,竟然还有点儿想念,甚至觉得这片埋了成千上万人的地方比外面世界要安全多了。

一进传达室,见里面乱七八糟,但却一个人也没有,暗想那两个同事肯定还没来上班,当下心血**便动手收拾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那两个家伙便一前一后的来了,进门看到我之后马上大吃一惊,以至于连我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半晌才说领导这两天一直在找我,让我赶紧到保卫科去一趟。

我闻言不禁一呆,心说领导平时根本不理我们这些临时工的死活,连请那么长时间的假都不翻一下眼皮,怎么会突然要找我呢?当下就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两个家伙对望了一眼,表情十分奇怪,但嘴上却说不知道,我心里自然明白他们其实门儿清的很,只是不想说罢了,当下暗地里问候了一下他们的老母,然后就出门直奔对面的办公楼。

来到保卫科外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爱答不理的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进门便觉得被一团热气包围,浑身暖烘烘,知道这屋里已经开了暖气,而那个一脸横肉的科长正坐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给自己泡今天的第一杯茶,心情顿时更不爽了。

科长显然也没有料到来人是我,脸上的表情似乎比那两个同事还吃惊,连手上的杯子都差点儿打翻了,吞了口唾沫才勉强挤了一丝干笑,然后伸手朝办公桌对面椅子指了指。

我不禁满腹疑窦,但还是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问道,科长,您找我?

科长“嗯”了两声,但却低头假装搓手,似乎很紧张的样子,然后便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a4纸递了过来。

我疑惑的接在手中一看,只见最上头醒目的三个大字写着“辞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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