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祸而得福

刘二女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虽然孙家明天才会派人盯着刘二女,但小心无大错。且任氏是明晃晃的投向孙家了,为了怕她告密。所以直接找上门行不通。

若是另找一地儿,一则刘二女没有在县城的亲戚朋友,二则她也没钱。

周良国到底是在县城混过几年的,眼光见识还是有的。帮人帮到底,他慷慨大方的让出自己老宅,又自告奋勇的去送信。

临出发前,周良国又提出一件事,如果可以,让刘二女请娘家人一起出面。

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张家元怎么处理?吃点亏还是小事就怕他包庇或处理不干净。娘家人出面的话最起码也能为刘二女要点好处。

刘二女感激他的用心,心里却不愿接受他的建议。

她是相信张家元的,他是张家最有本事的人,这是她周围人人皆说的事。

况且,张家元夫妇对她有恩,她带了娘家人过去岂不是不相信、像是逼迫他们一样?本来只是家里的事,一请娘家事就大了。

她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

周良国见她不同意,也就算了。这到底是张家的家事,他能越界提一声也是看在表妹的面上。

若做驴车从五姓村到县城刘家庄是必经之路。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刘二女经过刘家庄时正好遇见娘家大哥。

刘东是来捞鱼的,石舅妈生孩子就在这两天了,乡下人坐月子没啥好吃的,他听人说吃鱼挺补的,便趁空来捞鱼。

如今见着妹子自然要问的,刘二女不善说谎,且周良国本就有意,所以最后刘东也跟来了。

言归正传,堂屋里两人一上一下坐着,刘东都进来一大会儿了,张家元除了个“坐”字就再没开一口。

刘东想着他是小辈,且他的身子到底不好,耗不过对方。便先开口了:“不知亲家大伯是怎么打算的?”

他先开口了,按着谁先开口谁输的话说,他已输了。但他心里早暗暗打定主意:拼着这条命不要,绝不让外甥妹妹吃亏。

张家元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笑。

他只是对一直以来暗藏在心里的想法再三犹豫了下,那知对方沉不住气先开口了,难道年轻人不知道谁先开口谁输的道理?

明明年轻人可以理直气壮矜持的等着他先开口。

这也是他在这,要是别人凭白的看低他们。不过这也说明刘家人一脉相承的老实。

欺负老实人要不得,且没必要。

再说他的时间也很紧。

他打量着刘东那副一看就不好的身子,脑子里不由得想起已逝的儿子来,心里不禁爱屋及乌大为怜悯。

老天爷也不知怎么安排的,年轻人一个个身子都不好,倒是他们这些老掉牙的身子骨健康。

他也不想跟老实人开回的扯皮。

干脆直接开口:“你既然找来了,就是相信我张家元,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有事就直说了。”

刘东不禁正襟危坐。

张家元无奈道:“家里人办了不是人的事,说实话我也恨不得气死算了。”

刘东不禁对他大为同情。

这趟祸事若成功了,刘二女母子虽是最惨的,但张家元也倒霉啊。

自家的亲侄女、亲弟媳、儿媳妇吃里扒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啥天怒人怨的坏事呢,要不然能连家里人都看不惯他整他吗?

张家元是啥人?不说人精也差不了啦,他一直看着刘东呢。一看他那表情,还有啥不明白的?

他嘴角不由得抽绰了下,哭笑不得,这傻小子知道自己是那边的吗?

他心里不管怎么想,嘴上该说还得说:“做错了事就得罚,不必说。其他人都好说,只是杨氏却是个麻烦。”

刘东一听这口气不对啊,难道要放过张杨氏?

其他牵扯到这件祸事里的人他也不认识,但是她和张大英却即是罪魁祸首又与刘二女母子有利害干系。

若这次不把他们彻底料理了,那以后真是防不胜防了。

可如果想料理了他们,刘二女他们是不行的,一个婆婆,一个小姑子,她敢出手一个大不孝的帽子就压下来了。

只能找帮手。

可是如今看张家元好像不愿意啊。

刘东又想:“也是,张杨氏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弟媳妇,二女只是侄媳妇儿,还是死了侄子的侄媳妇儿,按亲疏远近对方也会向着张杨氏!这不行!”

他想着便止不住要开口辩驳。

那知张家元抢在他前面继续往下说了。

他作为小辈也不好意思打断长辈的话,便只能闭嘴竖着耳朵听张家元说了。

“杨氏屡犯错误,不管是惩罚她也好还是为了子孙大计也好,休了她甚至”

他顿了顿,话没说出来。

刘东却听明白了,不禁吓了一跳。

他只想为妹妹外甥讨个公道,真没想让对方杀人啊!

“……都是好办法,一了百了。只是一来恐怕五房的人不愿意。

我如果强硬做主虽然没人反对的了,但到底会伤了兄弟、伯侄情义,到时候家里不同心,互相使绊子,令妹她们母子首当其冲。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二来我也不忍心。张杨氏罪无可恕,但侄子侄女们无辜,我真是怕打了老鼠摔了玉瓶。

可如果处罚的轻了,我不说你也明白,治标不治本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刘东也感同身受。

都是这天底下的芸芸众生,都守着一样的王法规矩,虽然能力有高低,身份不一样,但天下的理儿都是一样的。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幼年随母进刘家的艰辛来。

刘东也为他为难了。

张家元都不想为对方感慨了,他真是怕了老实人了。也不知亲家母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有这样一个赤子之心的儿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张家元斜了斜身子,换了一种姿势,像刘东的方向靠了靠,话锋一转说谜底:“所以我觉得干脆把他们母子过继得了。”

“啥?”过继两字触发了这会儿的敏感刘东。

这不是拿他开涮吗?

你既然赞同你侄女,你浪费那么多口水干嘛?

亏得妹妹相信你们夫妇,如今他可知道了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对的,都不是好东西。

他没念过书,不知道一丘之貉这个词,不然一定会赞同。

情急之下,他蹭的站起来气愤填膺的反驳:“那好啊。过继好啊!既然过令侄女都能回娘家过继,那我做舅舅的更能了。

我的身体自来不好,媳妇儿肚里的娃也不知是男是女,与其等娃生出来一两年的才叫爹,不如先过继外甥。立时当爹不说,赚了个活奔乱跳的外甥谁不喜欢?”

张家元又是气愤又是好笑,不知道是感慨他这愣头青样子还是感慨他一片为亲人奋不顾身的心。

他是谁?说难听的,在贵人眼里可能连条狗都不如,但整治他一个愣头青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傻小子竟敢对他大小声,提非分之想,不过从他敢来就知道了,这是个好孩子。

他喜欢!

他欣赏的看着刘东,亲切的埋怨道:“坐下坐下!你个傻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谁说我过继伯书了?”

刘东不服气的便要开口。

“我明明是说把他们母子一块过继出去。我若想过继给张大英,过继伯书就罢了,连上令妹干嘛?”

刘东一听有理,他使劲想了想,不禁理亏,赶紧起身便要道歉。

张家元摆摆手,温声教训:“坐,以后沉稳点,也是要当爹的人了。道歉就不必了,你只要心里反省了就行。我不爱听那些客气话。”

刘东受教,忙躬身感谢,然后又坐下。

张家元欣慰的摸摸胡子,接着颇为自豪的问:“咱们两家是亲戚,你可听说过我三弟的事?”

刘东立时精神万分。

张家善这个大名他当然听说过。

这九曲县就没有没听说过的。用村里私塾老先生的话说是‘如雷贯耳,鼎鼎有名’。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人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说的:

说起来张家善按身份来说只是一个秀才。

自科举以来几百上千年了,这县里虽然科举不利没多少举业成功的,但秀才真不缺。

张家善之所以出名是做了两件出众的事。

一是他考秀才那年才十七岁,是县里历年最年幼的。

第二,那年前朝大奸臣张志高公干路过九曲县,听说张家善大名。

本着天下同姓是一家的话设宴宴请九曲县名人,想当众拉拢他。

那知反被醉酒的张家善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失颜面。

张家善闯下弥天大祸逃了,但他不畏强权的英勇故事却传的人尽皆知。

刘东激动的看向张家元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张家元满脸伤感:“自三弟那年出逃也三十年了。我虽然存着念想相信他还在人世,但这几十年兵荒马乱的……”

他双眼湿润,语带哽咽:“我们兄弟如今岁数也大了,我想趁能动弹为他做点事。

他这情况你也知道,如今就两件事最重要。

立衣冠冢不必说了,我不愿意!

立嗣却可以。

我准备将知青一家过继过去,一来让我三弟有个后,我心里有个安慰。二来也能让他们母子过个安生日子,你看如何?或者你有啥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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