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徐崇矩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四月初的扬州是每一个文人骚客和商贾帮办梦想之地,这里是隋唐繁盛四百年最好见证,大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又是远航外贸的最佳港口,经过几百年沉淀下来的开放,自由和文艺的气息让这座城市显得魅力无穷。

扬州瓜州码头是大运河在长江北岸的起点,这里千帆云集商机无穷,更是冒险家的天堂,对于刘锦而言就如猫遇到鱼儿一般,很想上去吃几口,但是他知道今天是没机会了,他要送徐炽到江宁府,最近徐炽和自己父亲的生意终于敲定了第一单,几位当家的分头贩卖私盐,只有他坐镇水寨,现在只好派他过来送徐炽一趟。

“刘锦见过员外,请船舱里坐,我们马上开船。”刘锦见到徐炽时,已经离的很近了,都怪刚才自己瞎想疏忽了,他赶紧向前迎了出去,徐炽笑着说道,“有劳小锦哥了。”

“徐员外客气,家父忙于生意不能前来,特此命我给员外撑船。”刘锦拱手行了一礼便号令船工们开船。

江宁府就是以前的金陵,南唐旧都,徐炽来到栖霞山下一座宅院门前递上拜帖,不一会儿仆人便将徐炽几人领进大厅,大厅中央坐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老人白发稀疏仅仅用一根簪子缚住,佝偻的身材裹在道袍里,但精神状态还是不错,若不知此人是谁,一定以为是一个修仙老道呢。

“徐炽拜见伯父。”徐炽向前深深一拜。

刘锦心中一惊,原来前面就是金陵徐公徐崇矩啊,捧着锦盒也赶紧下拜连想好的报名号都忘了。

“贤侄无需多礼,我那孙子呢,怎么他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那老人手一挥,轻声问道。

“四郎犯了过错,正在家中闭门思过,但仍没有放下技艺,知道我要来拜见您老人家,特意捎上一幅画让您指正。”徐炽面色温和说,

“贤侄啊,我还不知道你么?既然我那孙子犯了事,怕犯得不是小事吧,你还能替他捎画过来给我点评,你们父子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徐崇矩开心的笑了笑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徐炽面色如常,到底是姜是老的辣,看样子还是实话实说吧,“伯父果然慧眼如炬,其实我家三娘子于七月出嫁,三娘子让四郎画一幅作为嫁妆,要是千金之作,我此次拜访一是送喜帖给伯父,还有就是三娘子请您给这幅画定个价,看看是不是千金之作,我也觉得荒唐,但是拗不过小女只能请伯父佐证了。”

刘锦此时更是心潮澎湃,幸好当时没有对徐硁动手脚,也不查清楚就掳人,差点害死我们白沙寨,还有这徐硁小小年纪一幅画竟然值千金!开什么玩笑。突然听到,“刘锦,将锦盒中的画作呈于徐公观看。”

刘锦这才反应过来,他小心取出一副五尺多的卷轴,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前去将画作刚要展开,一个仆人示意稍后,然后两个仆人很熟练的将一张桌子抬到徐崇矩面前,还是刚才那个仆人带着丝质的手套接过卷轴将画徐徐展开,刘锦站在旁边看到画作之后愣是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看的画都是菩萨金刚之类的,给他的感觉就是肃穆威严,这幅画一对年轻男女牵着手好像也太平常,平常的就像自己身边的男男女女一般,对,就是真实,真是太真实。

徐崇矩看着画作咦了一声很是惊讶,然后左手理了理胡须,微笑着看着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不时在画作上描着线条画一画而后哈哈大笑。

“贤侄,我那孙儿,最近有没有和其他画师切磋啊?”徐崇矩问道。

“自从年后,四郎一直在家禁足,应该从未和谁切磋画技。”徐炽想了想回答道。

“这幅画你看过没有?”

“这幅画是昨天下午完成,小女晚上带着匣子过来央求于我,我未曾打开过。”徐炽走向画前,“咦,这画风和伯父有点偏差。”突然眉头紧皱面有怒色,声音有点大。“这不是小女三娘么,这男子好像是王家五郎啊,这这…他们怎么会如此牵手?”

“我那好孙儿真乃天生画才啊,三个月就能有黄老鬼写实法的四分功力,不错不错。”徐崇矩没有理会徐炽,拍着手称赞。

“这,这好像是伯父家里的百花亭。”徐炽也没有听徐崇矩说的话,还沉浸在愤怒之中,“小女和王五郎难道在伯父家见过?”

“哈哈哈,我那孙子真是好功夫啊,贤侄放心,王家五郎从未曾来过草庐。”徐崇矩怕徐炽瞎猜,示意他去座位坐下,接着又说,“我此前收徒七人,有一半能继承我的衣钵,我很欣慰,但这七人却没有一个跳出我的范畴开辟新的天地,嗯,赵昌算半个吧,大宋画坛师徒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唯有李成范宽师徒,没想到我的第八个弟子终能让我超越李成的可能了,甚好甚好啊。”

徐炽怕徐崇矩过于兴奋,急忙打断说道,“我那劣子竟然绕过伯父偷学其他画派,这是欺师灭祖,您岂能还如此夸奖他?”

“我和我那孙儿早就讨论过画派问题,他一直和我说要画画不能自我局限,要学习其他画派融会贯通,我说他还小,不知道门派壁垒森严,没料到,他竟然能自己无师自通,我要谢谢我这孙儿啊,再过三五年锤炼,我那好孙儿必能让黄老鬼彻底拜服于徐氏。“徐崇矩甚是得意,用手敲着桌子。

”这画要说千贯肯定是不行的,我那孙儿真是胆大,这幅画如果是黄老鬼画的,放在这市面上至少要一千五百贯,我这孙儿还未成名,没有商贾愿意捧场,要是给我那几个老友看到,他们给六百贯没问题,但平常人顶多给四百贯。”

徐崇矩兴致勃勃的拿起笔,“我怎能让我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孙儿失信于人呢,我给这幅在家几笔就勉强够一千贯了。阿良,将我的那块小方印拿来盖上。”边说边在画上提了,“花好月圆,金陵崇矩”四个字,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柜子的锦盒中将一块手指粗的方印拿出来,好久没用了,上面印泥都干掉,阿良朝印章哈了好几口气,慢慢的在画上盖上这个章。

“就当我是借花献佛,给三娘子当贺礼了。这幅画我是真不舍啊,既然我看到了就放在我这里,我要再好好看看,我这孙儿的画技三个多月不见怎么如此陡变了。”

徐炽起身拜谢说,“能得到伯父的祝福,我家三娘子定能婚姻美满。我扶伯父去画房观看如何?”

徐崇矩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起身,“那我们一起走吧,今天高兴,你要留下陪我喝两杯。”

刘锦此时还愣在那里,就这幅画值一千贯钱,这是不是太疯狂了。

在刘锦发愣的时候,徐炽扶着徐崇矩来到密室内,手中的画作早已不在,换成了一本账册,烛光将二人面色照的通红,“伯父,宋廷最近变动很大,上月王钦若和丁谓相继罢相,还有这是二月洪州送来的账册,请您过目。”徐炽双手将账册送至徐崇矩面前。

徐崇矩看着徐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把年纪了,这种事情不想再管了,八天前,韩老弟过来找我,说不想干了,过来和我告个别,他的三个儿子各有心思,已经有一人和官军说好投降了,他不想最后骨肉相残,打算趁着能走要去琉球闯一闯。说不定今天已经出了江口。”

徐炽将账本合起来放在柜子里,“伯父,其实送账册的小乙哥已经和我说了义军水寨人心惶惶,无以为继,我已经在铺设后路了,这天下已经是姓赵的了,当年契丹南下势如破竹杀到黄河北岸那么好的机会,我们都没有把握住,这以后更加没有机会了,天下人心思定,我也不想去做屠戮百姓的刽子手,但是我们覆光会已经深入大宋,突然说解散,我怕我们都会没有好结果。”

徐崇矩思索一二低声说,“最多五年,我还能坚持五年,你要想办法用五年时间将机要人员退去,各色暗桩脱离组织,五年之后各安天命吧。”

“万一我熬不过这五年,仲昆可愿接这副担子?”徐崇矩接着说道。

“谢伯父好意,但徐炽知道自己威望远远不及,澄心堂几位长辈可以接替伯父,若我突然上位怕会适得其反。”徐炽坚定说。

徐崇矩拍拍徐炽的肩膀,“明天回去后让我孙儿早点到我这来。”说完转过身,徐崇矩和徐炽对着墙壁的一幅词跪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本章完)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