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江中云外信

傻大姐是个勤奋的寄命,她的勤奋程度在穷江楼的寄命中可以排在前列。

饭饱之后,她叮嘱了肖觅几句,说了几句要注意身体安康,勿要操劳过度,勿要饮酒过度,缺钱了再找自己来借的关心体贴言语后,便匆匆去了发派司,寻找接下来的任务去了。

一旁的三五好友酒足饭饱,各自散了,也不知去何处歇息。

酒桌上只剩下肖觅和瘦竹竿了。

并不是瘦竹竿想留下来陪伴肖觅,而是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睡不醒了。

瘦竹竿是个极其贪心的人物,见是肖觅请客,哪有不海喝的道理,如此喝法又哪里有不醉的。

肖觅酒意微醺,起身要走。

食货司中营店的小厮见肖觅要走,忙问起付钱的事情。

“肖寄命吃饱了?”

肖觅答道:“吃饱了。”

“喝足了?”

肖觅答道:“喝足了。”

“那酒钱饭钱……”

肖觅指着趴在桌上的瘦竹竿,打断小厮道:“他结。”

那小厮也知道这顿饭是肖觅组的局,忙道:“哎呦,肖寄命,那瘦竹竿大爷已经醉了,叫瘦竹竿大爷怎么结账?”

肖觅其实并不打算叫瘦竹竿结账,只是想要逗逗瘦竹竿,也是想顺便叫瘦竹竿起身离去,便用上了最常用的一招。

肖觅嘴角微微上扬,他还没发声,喝醉酒的瘦竹竿隐隐约约听闻小厮口中有“瘦竹竿”、“结账”这样的言语时,身上一惊,又是一颤,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顿时清醒了过来,瞬间从酒桌上直挺挺地起身,立在了当地,口齿含糊道:“什么……什么……什么结账?”

瘦竹竿是最喜好贪小便宜的人,也是穷江楼寄命馆中最有名的守财奴。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占在金钱方面出手颇为慷慨阔绰的肖觅的便宜,最怕的就是花自己的钱请别人吃饭,花他的钱比割他的肉还严重得多。

因此,当他听到可能是要自己结账的话语时,以为是肖觅不结账偷偷溜走了,他就像是在睡梦中被雷劈了,又像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噩梦,被梦中的魔魇给惊醒了。这才猛地起身,要去澄清让自己结账的事情。

见肖觅和那小厮没有言语,瘦竹竿带着醉意,急切问道:“你们……你们俩在合计什么呢?”

肖觅笑道:“我们在说,人家要午休了,你该走了。”

瘦竹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喃喃道:“你们不是在说什么结账吗?”

肖觅道:“对对对,我说我呀要去结账咯。”

听肖觅这般说,瘦竹竿这才定下心神,拖着一身的酒气随肖觅离了开去。

肖觅和瘦竹竿两人踉踉跄跄地步出穷江楼寄命馆。

出了穷江楼寄命馆,眼前江天之景一览无余。

江水似是一条蓝练平铺在天地之间,朝东西两向而去。

江面上是往来的飞鸟和渔舟。

两人吃饱喝足,在午后的阳光下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肖觅吟道:“人生忧愁似东流,悠悠难断接天际。”

瘦竹竿发笑道:“管他忧愁是与非,酒足饭饱我来睡。”

二人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对着无尽的江流傻笑。

瘦竹竿扶着肖觅,蹒跚地走到江渚边上,随意解开了一片篷船,任由篷船随水流而去。

这篷船在江上约莫行了一里的距离,肖觅便将船锚抛入江中。

此刻江风爽朗,吹拂着肖觅和瘦竹竿的脸颊,二人生出了重重的困意。

收拾停当,二人便在篷船歇息了下来,打算过个清净的午后,待到午后醒来,再到江边垂钓片刻,得一二尾肥鱼,好做今夜的晚餐。

肖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看到了在折冲郡中受尽苦难的自己和自己的父亲肖恭,以及倾覆多年的肖家军,正当梦到父亲头颅在行刑刀起之后,落在了行刑台上,鲜血溢满了行刑台,血液滴滴答答自行刑台的缝隙中落下的时候,他又忽然梦到了习以为常的江中午后安歇。

他的梦中常常是如此鲜明的对比。

他好爱荆州,好爱南方赵国的和平。

纵然世间有很多赵国臣民指责赵国的王公贵族好逸恶劳、孤守一隅、安享太平,全然没有考虑恢复他们的祖宗疆土。但是经历过生死苦难的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个地方的安逸。他再也不想去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觉得现在的无欲无求、过一天算一天是最为幸福的事情了。

梦中,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他,可他却找不到那个人。

他转过身去,没有看到喊他的人。

他又转过身去,还是没有看到喊他的人。

他扭过头去,似乎鼻子撞到了什么东西,可是眼前明明空无一物。

随即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他忽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是船外有人在唤他。

碰到他鼻子的是瘦竹竿光溜溜的赤脚。

闻到的酸臭味是瘦竹竿的脚臭味。

他一脸厌恶地将瘦竹竿的脚挪开,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踉跄起身,睡眼惺忪地朝船篷外踱去,心中老大不高兴,抱怨有人打扰了他的闲暇午睡。

待他到了船头,才见是寄命馆中送信的信使。

那信使见到船头的肖觅道:“肖寄命,我方从岸上得了信,正往穷江楼送信,看江上有篷船,篷船上有人,心想是你,我这里又有你的信件,这才喊了几声,倒打扰了你的午睡。”

肖觅依然睡眼惺忪,只是疑惑有谁会给孤身一人的他寄信,要知道自从离开了折冲郡,自从肖家败落,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多少朋友了。

肖觅问道:“是什么信件?”

信使道:“是北方来的信件。”

说着信使从包裹中取出了来信。

信使又说道:“来信并未写明主人,只是写着地址是折冲郡娑罗寺,寄给的是荆州江陵穷江楼肖觅。”

肖觅疑惑,但见是折冲郡娑罗寺又有些激动。

多少年了,怎么忽然有了折冲郡的来信,又是娑罗寺的,难道是罗可雀那小子有了良心,一时思念起了故人?

他忙从信使那里接下了信件,道了声谢,打发了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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