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船出穷江楼

肖觅办好了寄命帖的转让事宜,欲回房收拾行李,即刻动身前往燕国,却又担心傻大姐醒了,自己斗不过傻大姐,定然是走不了的。他便偷偷踮着脚步来到房间门外,用沾着唾液的手指头在纸窗上濡出一个洞来,瞧着自己房间内的动静,把自己搞得像是个贼人一般。

他见房间内傻大姐在床上不动如山地躺着,心想她还在睡觉,这才敢进屋去。

虽然是自己的屋子,但肖觅还是担心将傻大姐吵醒了,只敢踮着脚,偷偷摸摸蹑着步伐进去,像是一只轻盈的猫。

肖觅是浪迹江湖的人,平日里除了必备的钢刺犬牙外,也没两件衣物,外出的行李不过是衣柜里面的一个小行囊。

他携起小行囊便要离去,又见傻大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西下,火红色的光辉斜洒在床铺的边上,白昼即将离去,黑夜即将到来,在世间的所有人的寿命又短了一天。

每当黄昏的时候,肖觅望见落日余晖,心中便会有不绝的戚戚之感。那夕阳中似乎带着让人悲伤的毒药。

如此一来,肖觅又心生怜悯,他轻轻地走到傻大姐的身边,双眼盯着傻大姐的脸庞,又探了探她的呼吸。

肖觅的双眼视线还没离开傻大姐的脸庞,傻大姐却忽然醒来,铜铃般的大眼直对着肖觅的双眼。

傻大姐才从睡梦中醒来,正不明就里,又忽然见到肖觅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他的这双眼睛正是自己日思夜寐的眼睛。她又惊又喜,心中激动起来,热血上涌,又从来没有和肖觅如此近距离地正面相对,羞怯万分。在羞怯难当和激动热血之间相冲,倏地又昏死了过去。

肖觅无奈,他叹了口气,心想傻大姐今天是醒不来了,可她一直如此关照自己,今天她之所以会去抢夺寄命帖完全是因为关心自己。肖觅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告而别,心中的不安之感就会不可遏制地生出来。

他觉得如果这样走了,在良心上,他对不起傻大姐。

思之再三,肖觅决定给傻大姐留下一封信,至于傻大姐在醒来见信之后会如何处置自己,那就由她去了,反正无论如何,他必须立即前往燕国。

肖觅当即研墨起笔,将自己适才转换寄命帖的事情记录了下来,好让傻大姐在醒来后知晓。他相信傻大姐不会告发自己,如果真的告发,也没有任何办法。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就像是寄命的任务一样。他愿意为贺拔芸承受这样的风险。

“逍遥寄命慧鉴:弟肖觅本燕国西北边陲折冲郡中人士,近来得悉乡中故交有要事相托,须得返回乡中一行。来事机密,弟恐为人知晓,且寄命馆假期苦短,故不敢向寄命馆讨假。恐怕事有所阻,又时间不足,故特借寄命帖一用,以任务为掩护,借任务之时日,先往寄命帖中燕国西北边陲执行所在,速战速决后,再行往折冲郡。待折冲郡事毕,弟当即回身归寄命馆。届时任凭处置。弟肖觅拜上。”

肖觅将书信写毕,放在了傻大姐的枕边,背上行囊便出了穷江楼寄命馆。

肖觅之所以必须要借前往燕国西北边陲的寄命帖一用,正如他信中所言,要是向寄命馆讨假,一来寄命馆给的假期时间太短,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短时间内完成折冲郡的事情,必须是寄命任务才有相对宽裕的时间。

二来,他从未向寄命馆讨要过假期,要是忽然向寄命馆讨要假期,定会引来其他寄命的关注,这样自己的行程可能会泄露。而贺拔芸所说的是机密的事情,他不想自己到折冲郡的事情被人知晓,进而可能泄露了贺拔芸要委托的事情。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肖觅并没有在信中言明。

第三点便是,肖觅也是个爱财的人物,他不愿意白白走一趟折冲郡。

他知道他扯不下脸来接取贺拔芸给的酬劳,所以他打算顺道赚他一笔。

只可惜,他对自己太自信了,竟然胆大到揭了亨字级别刺字范畴的寄命帖。

他确实是看淡了生死,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或者正如他所言,在二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死了的他。

他已经将前往燕国西北边陲的亨字级寄命帖更换到了自己的名下。这时候,发派司便会将他的名字登记在外出执行任务的寄命记录册子中。上了这个册子,寄命便可以离开荆州。

这时候穷江楼寄命馆会开始计算寄命的外出时间,若是在评估的日期内未能完成任务,超出的天数将会换算成抵扣的罚金。多迁延一日,报酬便会低一分。

若是超过的时日长了,报酬被扣光了。那么该寄命便会被以失踪处理,被寄命馆除名。

若是任务失败了,那迁延的时间便会转换成罚金,直接从寄命的财产中扣除。

要是扣除的罚金超过了该寄命帖的报酬金额,那么也会被以失踪处理,被寄命馆除名。

正是这个原因,肖觅可以利用任务迁延的时间,换取前往折冲郡的时间,即便被多扣些罚金也无妨。

只要保证扣除的罚金不会超出报酬的数额就不会被寄命馆除名。

钱以后再赚就有了,而这些时间确实是难得的。

肖觅只要保证在不会被寄命馆除名的时间内回到穷江楼寄命馆就行了。

比起这些钱,肖觅更在乎的是贺拔芸的处境。

肖觅出得穷江楼,已经是夜间了。

月亮高挂空中,银色的光辉洒满了江面。

他行至江渚边上,解开了一叶扁舟,滑动船桨,朝北岸而去。

肖觅望着夜间的江水,在宽广的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屹立江上。

他倍感孤独,他不愿意孤独,但是又注定孤独。

他时常安慰自己,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不仅仅是他孤独,孤独是属于绝大多数人的。

然而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无法教他释怀。

若是在白天,这里有穷江楼寄命馆的专用船夫,到了晚上船夫已经歇息了,便只能由寄命自行驾船外出。待到第二日天明,便有岸上的寄命馆船夫将船驶回穷江楼江渚上。

肖觅便是在这里踏上了前往天宝川刺杀天宝纯诚的道路,往后即是同安得生相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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