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父女反目之仇

肖觅问道:“那这六尊神像的源起同坚族吕氏的源起有什么关系?”

贺拔芸回道:“这个我父亲并没有跟我说,我也没有去问,那么陈年的往事,我心想知道也是无用。”

“奇怪了,你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坚族吕氏的事情,按理说,他是贺拔氏,和坚族吕氏应该没有什么联系才是。”

贺拔芸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这个是怎么回事,想必他自己的消息来源,只是缄口不言罢了。”

“那你当时和泓儿看到的是什么样子?”

“我和泓儿看到殿中的六个方向屹立着六尊神像,那六尊神像看来并不像是神像,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面目狰狞,它们的眼睛布满黑色的血丝,脸上横肉虬结,尖牙错乱,若是犬牙交错,姿势怪异,简直跟神话中的阎魔一般,跟一般庙中神仙的慈眉善目完全不一样。这六尊神像的头顶锁着黑色的链条,六根链条汇聚到殿顶的一枚骰子上。”

“骰子?什么骰子?”

“对,我父亲告诉我说那是坚族吕氏历代供奉的神物,献祭精血之人可以通过那枚骰子向六尊神像传送精血气力,还可以通过骰子向六尊神像传达自己的意志,以此就能够达成控制六尊神像本体的目的。”

“那骰子唤作什么?”

“我父亲说那骰子唤作神恩船骰。”

肖觅问道:“神恩船骰?骰子和船又有什么关系?”

贺拔芸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骰子和船有什么关系,后来我也是听下人风言风语,才多少知道一些。其实我也不知是不是那回事,只是隐隐觉得其中有些许联系而已。”

“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就是听说郡外的长车族在最近的秋收抢粮征战中,在折冲郡郊外全军覆没的事情。也不算是全军覆没,说是有一个军士死里逃生,活了下来。那军士侥幸逃回到长车族中。据说那人回去的时候,满身狼狈,蓬头垢面,是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说话颠三倒四的。照理说,疯疯癫癫之人的言语也不可信,不过那人却说得有板有眼,像是真的一样。他又是仅存的亲历者,也只能听他说的了。那人说他们见折冲郡府兵不堪一击,便想要趁折冲郡府还没有清野的时机,在折冲郡城外劫掠一番,好做冬天的物资。可当长车族的军士乘胜追击的时候,却见空中来了一名身着黑色斗篷,面着阎魔面具之人,那人手中长枪一挥,空中乌云顿时密布,四周紫色烟雾横生,将一众长车族军队困在了其中,再怎么挣扎也出不了这烟雾迷阵。紧接着,空中乌云电闪雷鸣,在云中穿出一艘怪异庞大的妖船,那船足足有书上说的北冥之鱼模样,一瞬之间,船上奔下数以万计的妖怪,妖怪纷纷落下地来,那长车族军队毕竟是凡夫俗子,哪里是妖怪的对手。转瞬之间,那些船上下来的妖怪就将乘胜而来的长车族军队吞噬屠杀殆尽。那人也是胆小,见有妖怪出现,登时昏倒在地,待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郊外的百姓所救。救他的百姓见他疯疯癫癫的,也便给了一些水和干粮,之后让他自己离去了。”

“那这长车族军士见妖怪来了,登时晕倒,又怎么会知道长车族军队被妖怪吞噬屠杀殆尽的。”

“那名长车族军士醒来之后,听救他的百姓说那战场并无任何人影,也没有留下任何武器和物资,就像是没有一丝一毫人为活动一样,他便心想这一切都是被那些妖怪给吞噬了,那些妖怪不仅仅吞噬人,还吞噬一干物资和武器。”

“怎么听来都像是假的,难怪听他说这话的人都说他疯了。”

“可是,这帮进攻折冲郡郊野的长车族军队确实是凭空消失了。这点郡中的探子也有来报,说是折冲川对岸的灶台烟火少了大半,可长车族又没有无缘无故减灶的理由。更何况,折冲郡的郡兵也确实是遭到长车族军士的进攻了,而且还落败了。我又听潜伏在长车族的探子消息,说是长车族的军队确实是在进攻折冲郡之后消失了。”

“那被击败的折冲郡郡兵有没有受到惩处?”

“我问过属下的人,说是没有受到惩处,那是故意引敌深入的。”

“如果说是故意引敌深入,那这事就有些意思了。当真是真假难辨,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鬼神?那这些故意引敌深入的士兵有没有见到长车族军队是如何覆灭的?”

“我打听过,他们都没有看到,因为他们引敌深入之后,就得到命令,进入最近的堡垒中了。只是听说,他们有看到远处有一团紫黑色的迷雾将长车族的军队笼罩在其中,之后一阵电闪雷鸣之后,迷雾就散开了,而散开的时候,天朗气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这命令是谁下的?”

“是逐级下的,至于最上级是何人,我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是你的父亲?”

“可能是他,但是我没有确认,容我再去打听。”

“那这些引敌深入的士兵没有回到战场察看情况?”

“没有,因为进入堡垒之后,他们就没有得到出堡垒的命令。”

“这样说来,下命令的人就像早已经知道战场会空无一物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必要再派遣军士前往战场清点俘虏和战利品了。”

贺拔芸道:“可能就像是你说的这样。”

肖觅道:“也就是说,那神恩船骰和疯了的长车族军队的军士说的妖船有关系了?两者都有一个船字,偏偏又这么凑巧。有船骰,还有空中妖船。”

贺拔芸道:“如果真是有关系的话,可能那军士说的是真的。但是他说的事情就像是神话一般,谁都不能相信,自然都以为他疯了。那也不过是小线索而已,不足信。我见那神恩船骰之下连接着同样的一道黑色锁链,黑色锁链锁在一柄乌黑长剑的剑柄之上,乌黑长剑的剑身斜刺入我夫君的后背中。我夫君的脖颈部位、双手手腕、腰部、双足脚腕锁上了黑色锁链,六根黑色锁链分别朝向殿中的六个方向而去,黑色锁链的尽头是六尊神像的巨手,它们的手掌紧握住了我夫君身上捆绑的锁链,将我夫君拉在了空中。”

肖觅道:“这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那你夫君的情况如何?”

“我夫君双目紧闭,失去了意识。泓儿唤不醒他,我也唤不醒他。我想大哭一场,但是我不能哭泣,现在我的这个家,能够倚靠的只有我自己,我是我夫君的依靠,也是泓儿的依靠,我必须坚强,我必须让泓儿安心。我不想在神恩殿中搅扰了我夫君,当即决定返回郡府,再做计较。”

“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

“我离开的时候同来时是一样的,我和泓儿还是用来时蒙眼的黑布蒙住了双眼,在我父亲的带领下离开了神恩殿。我仍旧什么都没看到。回到郡府中,我问我父亲神恩殿中的一幕是怎么回事,我问他我夫君到底是怎么了。他告诉我,我夫君为了折冲郡的安宁,为了我这个家,为了这里的百姓,甘愿为神恩殿献上精血气力,这是他的愿望。我问他我的夫君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他却告诉我他醒不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将我的希望全部抹杀,他告诉我,待到泓儿长得成人,有了自己的后人,那么泓儿就可以接替他的父亲成为献祭精血之人,那时候,六尊神像得到源源不绝的坚族吕氏精血,就能够世代守护折冲郡,无论折冲郡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折冲郡都可以独善其身,安稳度日。”

肖觅道:“这种牺牲活人来守护活人的方式,怎么能让人接受。”

贺拔芸道:“可能对于我父亲而言,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肖哥你是武人家庭出身,你知道的,为了守护折冲郡的百姓,每年都要牺牲不少的武人,而现在仅仅牺牲我夫君一个人的自由和气力,就可以得到万千百姓的安宁,这确实是非常划算的。但是对于我而言,这是何等的痛苦。对于泓儿来说,这是何等的痛苦。我很自私,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夫君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也不能让泓儿承受这样的痛苦,我更不愿意当一个活寡妇。而且那样的话居然能从我父亲的口中说出来,我真的觉得陌生,我觉得他根本不是我认识的父亲。”

其实肖觅对贺拔隆能说出那种让吕世赞的女儿吕泓在长大后替代吕世赞成为献祭精血之人的话完全不意外,因为肖觅早在年轻的时候,就体会到贺拔隆的阴狠毒辣了,这是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

肖觅看着贺拔芸,贺拔芸继续道:“我父亲居然能说让吕泓在长大后替代我的夫君去神恩殿献祭精选气力,成为像我夫君那样不死不活的样子,这话让我万分寒心,肖哥,泓儿可是她的外孙女啊,他怎么能那样。他甚至想要让泓儿的后代也成为精血的献祭者,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坚族吕氏不就成为了他的工具,他就可以在折冲郡中代行郡太守的权力,永享这六尊神像带来的太平日子?我怀疑他是想取而代之。”

肖觅没有想到贺拔隆和贺拔芸父女的关系已经闹到了权力之争的程度,说道:“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的吧?”

贺拔芸咬牙道:“我是坚族吕氏的女人,我必须为坚族吕氏着想。如果让坚族吕氏的后人世世代代成为神恩殿中的牺牲品,那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下属。我父亲他说得好听,说是郡太守为了折冲郡和折冲郡百姓的安危。但是自古以来,只有听过臣为主死,没有听过主为臣死的道理。我父亲这样让坚族吕氏牺牲,岂非是居心拨测、意图造反?”

肖觅惊异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难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贺拔芸道:“我还没跟你说,我父亲早就续弦了,他哪里是能忍受寂寞的人,他的新夫人为他诞下了子嗣。”

“多久的事情了?”

“不久,我那弟弟同泓儿一般大小。我父亲已经一手把持了折冲郡府的大小权力,无论他的政绩有多好,但凡有犯上作乱之心,即是折冲郡府的敌人,即是我贺拔芸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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