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道白光闪进我的脑海,我恍惚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画面里有个女孩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头碎发,白色宽松的T恤,浅色牛仔裤,就好像……我?是的。就是我。那个荡秋千的女孩……那个美丽的夜晚……真的很美,很美……

我抬头仰望着漫天的星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转头问伫立在我旁边的袁博,我说:“袁博,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你会想要送她什么礼物?”

袁博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轻声问我:“你呢?如果有个男孩子喜欢你,你希望他能送你什么礼物?”

我舔了一口甜筒,满怀憧憬地说:“我希望他能送我一条脚链。我可以戴着它,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说得骄傲笃定,那时候的我,同许多喜欢作梦的女孩一样,总在生活里追求如诗歌般完美无瑕的意境,殊不知诗歌是美好的,而诗人的生活却是痛苦的。我总想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却忘记了海子卧轨而亡的悲惨命运。

袁博显得有些疑惑,他说:“我以为一双好鞋会比较适合你。那电视上不是这样说的吗?每个女生都应该有一双好鞋,因为它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美好的地方。”

夜很静,风很轻,有种浪漫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间,浅浅的,将我圈围在少女的梦幻中。我的语气毋庸置疑,“如果他爱我,就送我一条脚链。”

袁博不解,“为什么喜欢脚链?”

我的说法似乎有点嗜血,我说:“脚链戴在脚上,感觉就像是死囚的脚镣。我希望他能抓住我,牢牢地将我锁在他的身边,让我心甘情愿沦为爱的囚徒,承受他给的束缚,追逐他的追逐。”

袁博取笑我,“薛书妍,你的自虐倾向很严重。”

我不理他,径自说:“像戴着脚镣的死囚,带着将死的心情认真地过好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成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将分分秒秒都掬在手心好好珍惜,细细品味。他不是个过客,他是我生命里永恒的羁绊。”

袁博说:“如果我是他,我会送你一条黄金的脚链。”

我不懂,“为什么非要是黄金的呢?”

袁博说:“黄金可以保值啊,就跟爱情一样,许多年过去,依旧不会变质。”

我曾经期待过,不知谁家少年愿意贻赠我爱的脚镣。可我没有想过,袁博会是第一个送我脚链的男生。抽出装在盒子里的脚链,置于手心,看着它,我有些迷惘。

袁博不是不知道一条脚链对我而言象征着什么含义,他亦不是那种随便送女孩礼物的男生。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送我礼物?别的不送,偏偏选送我脚链?是我多疑吗?难道袁博喜欢我?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捂着头,一路往后退,将身子蜷缩在墙角,我对自己说:“薛书妍,你就逃避吧,逃得越远越好。袁博的爱,你背负不起。”

我曾经想过,能被袁博喜欢的女孩,一定会是个幸运的女孩,而且一定会很幸福,让人羡慕的幸福。可我没有想过,袁博喜欢的女孩竟然是我。

一个叶凌轩已经够我头疼的了,我实在没有心思理会多余的人。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残忍?

袁博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我跟他从小学就认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呀。我居然把他归类为多余的人?我怎么可以这么冷酷?不。我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我的心里满满地装着叶凌轩,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了,就是一粒细微的粉尘也别想进来。

电话铃响了,我听见妈妈站在房门外头吼我接电话,我咬咬牙,拿起床头的分机,明知故问:“是谁?”

袁博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有点不同,“是我,袁博。这么晚打家里的电话,好像吵醒阿姨了。”

我心想,知道时间很晚,还打电话过来扰人清梦。喘了口气,我淡淡地回应:“你可以打我手机。”

或许是我过于敏感,我总感觉袁博说话的口气有点卑微。他说:“我怕你不肯接我的电话。”

我执意装傻,“为什么我不肯接你的电话?”

“没什么。”袁博避重就轻地问道,“看到礼物了吗?”

我按兵不动,“嗯。”

袁博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喜欢吗?”

“喜欢。”如果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只是……”我能说我不喜欢送礼物的人吗?这样的表述好像不对。作为朋友,我是喜欢袁博的,但只是朋友而已。我该怎么说?犹疑半晌,最后只能笨拙地说:“这个礼物好像太贵重了。”很泛滥的对白,此时却非常实用。

我隐约听见袁博舒了口气,“你喜欢就好,不要想太多。”

不要想太多?是让我不要想礼物的标价,还是它可能隐藏的含意?我沉默。

良久,袁博唤我一声,“妍妍?”似乎不确定我还在不在听。

我有点累,很想挂电话。“嗯,你说。我在听。”

袁博的言语里带着点商人独特的口吻,仿佛在谈判一桩生意。“妍妍,这条脚链花的钱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点零头,只要你喜欢,为你花再多钱我都愿意。钱的事无足挂齿,关键是你能不能明白我送你这条脚链的含义。现在我想问,我能锁住你吗?”

我几乎脱口而出,“不能。”

袁博笑声尴尬,“呵呵,还真直接。不过这才是我认识的薛书妍。”

我有些歉然,“袁博……”

“早点睡,晚安。”

我还想说些什么,袁博就已经把电话挂断。

我开始有意躲避袁博,不接他的电话,也不见面。我也曾反思过如此过激的反应会不会对袁博造成伤害,可我左思右想,发现除了逃避,别无他法。我只能相信这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做法。长痛不如短痛。我想袁博应该很快就会忘记这段荒唐的感情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袁博就恢复正常了,我们又能像以前那样,勾肩搭背,无乐不作,无话不谈。

大年初三那天,爸妈走亲戚去了,家里就剩下我跟薛书宇两人看守。我睡到大中午起床,奇迹般地发现薛书宇居然在家。我擦着湿头发走向沙发,经过薛书宇的时候踹了他一脚,“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薛书宇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没劲。”言下之意便是,他老人家在外疯够了,觉得腻歪了,想在家休养休养。

我好奇地问:“你们家那朵霸王花没缠着你?”真稀奇。

“分了。”薛书宇瞥了我一眼,视线随即又回到电视机上。

“哦。”原来是失恋了。就说薛书宇怎么突然变老实了。

我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换了个频道,薛书宇眉头紧蹙,“哎呀,你别打岔。”说着,长臂一伸,作势要争夺我手上的遥控器。

我紧紧地将遥控器护在胸前,“不要,看这台,就剩今天两集就大结局了。”

“你还不去吃饭?”薛书宇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抱着遥控器奔向餐厅,恶狠狠地警告薛书宇,“你不许偷换台。”

薛书宇瞎叫唤:“你这没良心的丫头,你哥我刚刚失恋,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

我一手攥着遥控器,一手扒饭,还不忘朝客厅地方向嚷嚷,“去,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失恋的次数加起来比我吃早餐的次数还要多,早就见怪不怪了。”

薛书宇也跟着走进饭堂,坐到餐桌旁,看着我吃饭。研究了我老半天,纳闷地问我,“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出门?跟袁博吵架了?”

我一愣,“怎么这么问?”

薛书宇若有所思地说:“袁博那家伙最近不大正常。”

我咕哝一声,佯装不在意,“他正不正常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书宇狐疑地盯着我,“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咳咳咳。”一粒米卡进喉咙,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什么?”我忙咽下一口汤,白了薛书宇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在谈恋爱了?”

薛书宇的回答相当欠扁,“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是睁眼瞎吗?”

薛书宇看着我猛摇头,“啧啧啧。女人可真够恶毒的。难怪古人老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我放下筷子,耐心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书宇煞有介事地说:“我不知道袁博那小子是怎么惹你的,不过这几天我看他也挺难过的,都快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怎么着也得给他留半条命吧。”

我又没怎么他。虽然心里这么念叨,可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免不了有些担心。我强装淡定,问道:“他怎么了?”

“想知道?自己去看。”薛书宇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现在应该还不至于被抬着进医院,不过我看也差不多了,没准过几天你想见他,就得到医院的太平间里头去了。”

我喝了口鸡汤,却有点食不知味。袁博到底怎么了?虽然知道肯定没有薛书宇说的那么夸张,可心里还是觉得忐忑不安。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可又想,今天可以一通电话安慰他,可明天呢?再后天呢?我不能心软。我相信袁博能熬过去的。这全是为了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滴落的星子。

这章基本上没什么变动。

稍微修了一些地方,亲请复阅之。

亲爱的,你们都躲在哪里呢?请挥挥手,撒撒花,让我看到你们的存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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