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洋房

白色的洋房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惊讶地发现洛予辰如雕刻般没有喜悲的表情开始逐渐显现出一抹茫然的脆弱。

这个表情我见过,很久很久以前,在医院陪着夏明修的时候,当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的时候,洛予辰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那是一种让人分外心痛的手足无措,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在旁人看来却完全是让人心惊的欲哭无泪。

自从他离开了足球队,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很能隐忍的人,外表总是冷酷万分。

现在却突然像玻璃面具破了一个缺口。

我知道洛予辰一向骄傲,就是有了天大的委屈,也会以一副强势的面孔出现,自己偷偷舔伤口的时候是不会让人看到的。

其实他现在总体看去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他可以继续装,但是四下无人,于是他可以逐渐悲伤。演电影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不哭也不笑,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你被一层厚重的忧伤紧紧包围。那么洛予辰此刻就是如此。

是因为我么。

原来对于我,他私下里还是会有那么一些在意。虽然他并不爱我,甚至厌恶我,却也不能似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情。

这就足够了。我很高兴,很满足。

这对于爱了他一辈子的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丝救赎。

夏明修回来得挺晚的,脸色已经不是出门时候的惨白了,但是神情还是有点不自然。

我非常的想不通,他干嘛如此紧张我。

做戏的话他也该做足了,更何况洛予辰根本不领他的情。

我虽然和他也算是熟人关系,因为洛予辰的关系也经常一起出去喝酒唱歌,生前我也并没有对他很恶劣。但是我也没对他很好,而且向来很明确,我带他玩完全是看着洛予辰的面子,“朋友”的位置,绝对没有能留给他夏明修的一席之地。

洛予辰自从夏明修进门又变回了冷冷淡淡的样子,夏明修不开口,他也不主动问,但是此刻洛予辰其实已经明显败下阵来,明明拿着劲装酷,却无法掩饰地用余光巴巴地看着夏明修的一举一动,似乎想从其中探究点什么。

夏明修好像没有心情和他玩这种游戏,但是他却也故意无语,我看那表情里,倒有一点咬牙切齿的幸灾乐祸在里面。

这种咬牙切齿的幸灾乐祸让我非常不安,我担心方写忆已经告诉他了全部真相。

我不想洛予辰知道我已经死了。

之前不想让他知道,是担心他和夏明修的关系会遭到打击;现在不想让他知道,是我担心他。

我生前虽然不认为我死了之后洛予辰会仰天长笑三声从此皆大欢喜,也觉得他可能偶尔会在自己之后无尽的幸福生活中对我这个在人生路途中不小心践踏了的一缕小草愧疚这么片刻几秒。然而在夏明修出门之后的那几十分钟,我不能确定了。

说我自命不凡也好,一厢情愿也罢,我觉得洛予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我一点。

不管那种在乎是厌恶也好是怨恨也罢。

我不希望我死之前放不了手,死了之后还扰乱他的心思。

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后是夏明修打破了平静。他摔了一只玻璃杯,应该是无心的,但是却表现得好像借题发挥一般。

我非常希望夏明修能够现在突然消失,我不想看到洛予辰知道我死掉的表情。

曾经觉得是不管他会替我难过或者不会,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现在他要是无所谓,我反而也不会特别计较了。

我就怕万一他会难过。

那样我看不了,一刀我割的是自己,就是为了他能好,没想过连累他难受。

突然觉得世界上要是能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人就好了。

“和我一样是白血病。”夏明修说,就短短八个字,说完夏明修的眼睛居然红了。

我愣了,原来方写忆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死了,而是把我得病的事情告诉他。

这个……总不是最坏的结果。

方写忆答应我不会告诉他的。之后可以再放出消息说治好了,然后就当从此之后一辈子都再也没有遇见就好。

洛予辰应该也不会有多怀疑。毕竟人一生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老朋友、老情人太多了。有的时候甚至得到七老八十准备见阎王了,才突然记起:“嘿,当年那个老家伙好像从我二十岁调离部队之后就没见过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哎呀,已经六十年啦,觉得没多久不见啊,原来已经这么久啦……”

夏明修毕竟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是白血病,他知道它又多恐怖,知道要有多少毅力多少坚强才能抗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我哪里有他的半点顽强。

洛予辰站着,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他向来遇到突如其来的事情都是这样,而夏明修却好像把他这种态度理解成了没有感想的意思,他愤怒了,直接踢开横在他们之间的茶几,冲过来抓着洛予辰晃啊晃。

“你有点反应啊!你难过吗?还是高兴啊?你说句话啊!”

突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夏明修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方式,一种是在因为洛予辰担心我而吃醋,另外一种是在为我不值。

显然不是前者,先不说夏明修不是这样善妒的人,他此刻的语气和立场,也完全不是洛予辰的情人的身份。

然后我发现了这几周我都一直觉得隐隐不对的地方。

从我在洛予辰身边夏明修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站的立场居然就是“肖恒的朋友”,而不是“洛予辰的情人”。

所以他们俩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候,我总在内心深处觉得“看上去很美”,却总有点不对劲,所以他不惜三番两次脑子进水触怒洛予辰,却总是在帮我讲话。

此时此刻就更为明显,夏明修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给自己定位的身份是“局外人”,他很真实地在痛恨洛予辰对我的绝情,而且很真实地在担心我,替我不值。

我开始觉得很多事情都和我之前想象的都不一样,很多事情我好像根本就没弄明白,起码夏明修的言行举动是我完全没有能够预测到的,对我和洛予辰之间尚有的一丝联系的奇怪地纵容和对那个很不招人喜欢的我的诡异的友好。

洛予辰被夏明修晃了半响,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然后他一如既往地实际,一针见血地问:“那S中心医院找到适配骨髓的事情,你告诉方写忆了吗?”

“我当然说了。”

“那不久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洛予辰舒了口气,轻松地甩开夏明修,自己又弄了弄领子,在沙发上坐下。

夏明修显然对他这样轻松的反应很不满,但是一时又找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噎在那里。

“你……不去问问肖恒本人?”夏明修叹了口气,终于又恢复到了那个正常的温文尔雅的夏明修,也在洛予辰身边坐下。

“有什么好问的,”洛予辰说,大概怕夏明修又凶神恶煞地蹦起来,于是讪讪又加了一句:“电话打不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肖恒一定很害怕,”夏明修轻轻地有点自言自语道,我看见洛予辰的脸色难看了一分,然而夏明修并不罢休,他转头看着洛予辰突然放了句狠的:“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得病了才搬出去的。你对不起人家。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呢?”

杀人于无形,洛予辰脸色立刻彻底黑了。

可是我介意的问题又出现了,夏明修的用词是“你对不起人家”,而不是“我们对不起人家”。

无论如何他应该有这个自觉,把我赶走的人是洛予辰,抢走洛予辰的人是他。虽然洛予辰喜欢他并不是他的错,他也喜欢洛予辰也并没有不对,但是客观上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洛予辰是我先喜欢的,也是答应了做我情人的,两个都对不起我,才是事实。

他又一次地退一步海阔天空一般地把自己置身事外,而且在对洛予辰对我的不公平横加指责。我很费解。

第二天洛予辰的新专辑拍宣传写真的时候,就比较像场灾难。这次专辑是特别决定在明年情人节当天发售的,其实很有创意,当天没有男朋友一起过的女孩子们能拿到超级帅哥偶像的新专辑,心情应该也是比较好的。正是基于这种基调,所以情人节专辑里几乎都是些很有节奏感的动歌,不至于让人一个人待在家里听着CD触动回忆狂哭。

但是洛予辰穿着几乎从来没穿过的金色西装应该给个甜美微笑的时候,他笑不出来。

一贯拍照臭着脸都可以,但这次宣传效果要的是“甜甜的情人节”,不笑不行。

可是无论工作人员好说歹说,洛予辰就是面无表情。

结果旁边有小跟班出了主意要他们拉正在同一楼层客串走秀的夏明修来一下。虽然能想到那层关系的人算少数,但是谁都知道两个人关系铁,而且不是瞎子都看得到夏明修在场的时候,总是冷若冰霜的洛予辰就能冰消雪融。

这本该是个明智的主意,可是大家失望地发现今天夏明修也对洛予辰起不了作用。

正确来说,是夏明修来了,看来一眼洛予辰,二话不说又走了。

旁人都不明就里,于是公司里两大明星亲友冷战的流言四起。

洛予辰一向任性,不顺着心情的事情做不来,工作人员们努力了一整天只好讪讪收工。

我觉得我的事占了很大一部分责任。

我死的时候没想到那一通医院的电话会打到家里来,结果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本来应该很简单才对,我们分手了,然后洛予辰和夏明修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肖恒的人。

在停车场,洛予辰坐进车里,却没有发动。

我以为他等夏明修,但是记得夏明修说过他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了,小路的“盛夏之风”在有几天的活动,夏明修有两天都要和小路一起在大洋彼岸繁忙。

不知道小路是不是会有什么挖墙脚的举动,难说。

我很快顺着洛予辰一直凝视的方向看到了他正在等的人。

方写忆和他的银色奔驰。

洛予辰下车向他走过去,方写忆却貌似早就有所准备,优雅地严阵以待。

“方总。”意外地,洛予辰这次很客气。

“有事吗。”方写忆微笑着问,眼神却没有笑。在他眼里洛予辰大约就是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代名词,其实是冤屈洛予辰了。

是我缠着人家不放的。

洛予辰很明显还是内心挣扎了一下,我们都知道他要是开了口就等于是扇自己巴掌,因为他之前对我怎样决绝不论是方写忆、小路还是夏明修都看得清楚,但是他挣扎过后还是问了。

“肖恒他……还好吗?”

方写忆冷哼了一声,洛予辰自然听不出来,而知道真相的我才能明白这中间包涵了多少嘲笑和奚落,心酸和无奈,以及之前夏明修身上的那种痛心的幸灾乐祸。

我那一瞬间真担心他就要把真相全部抖给洛予辰听。

幸好方写忆就是方写忆,那个答应别人的事情可以做到,隐忍程度也相当高的方写忆。他慢悠悠地点了支烟,让洛予辰等得大气不敢出,整个停车场冰冻一般寂静的时候,才漠不关心地缓缓说:“肖恒的事,你已经管不着了……”

按照常理来说,洛予辰听了这话一定是暴跳如雷,绝对是立刻转身走人,从此再也不过问此事。我没期待他能有别的什么行为,他的行动模式一向特别好预测。

但令我不安的是,他站着没动,连火气的影子都没看到,却像新过门的小妾见到夫人一样,很恭敬地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地说:“请您告诉我……不然,我会良心不安。”

洛予辰说话向来是这个样子,想什么说什么。但是方写忆天生比较多心,立刻就笑了:“我还当你多好心,原来难得来问一次小恒的死活,却原来是要换个自己的良心踏实。”

被曲解了意思,洛予辰也没有生气,还是以一种以下对上的态度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肖恒……”

担心我?

“你担心他?”看来不仅是我,连方写忆都觉得能从一向鄙夷虐待我的洛予辰嘴里听到这么一句非常震撼。

要是我还活着,能听到这么一句,别说十年,再被他虐上个二十年三十年,也心甘情愿了。

可是现在听到这样一句真的是哭笑不得,我倒宁可他没这么说。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听到不都是迟了么,我已经死了,难道再让我再自杀一次活过来?

听着方写忆一句话里充满了讽刺,洛予辰垂下了眼帘。他那么强势一人能够低声下气那么久已经不容易,还要遭方写忆奚落。

大概也知道在方写忆这里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写忆不理他径自开始发动车子的时候,他也只能有点乞求地敲着车窗,指望一下那个他不知道已经死了的,生前对他很顺从很在乎的我:“麻烦您告诉肖恒,我很担心他,让他和我联系!”

方写忆漠视了他一眼,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我看着洛予辰有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在沙发上颓然地坐倒,再没有了平日的惬意。

以前我看过他不开心的样子,或者说,他对着我总是不开心的,他那种时候一般就会在沙发上捞着枕头猛摔,然后我就屁颠屁颠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就可以转嫁怒气,冲我吼,可见我比枕头好使。

可是没有我来撒气的时候,他索性连枕头也不管了。

他开始拨试图我的电话,拨了几次,都回答关机,弄得他更加低落。

他担心我,我也不好受,宁可他能冲我吼算了。

我也就是一直这么没骨气,才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颓废地躺了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了。

冬天虽然有供暖气,不盖被子还是会受凉的。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个人一点都不能照顾自己。真是让人担心。

第二天早上洛予辰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以前我怕手机辐射,睡前总是会强迫他关机,结果他昨晚一夜都没关。等他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去,又开始在沙发上颓废地躺着。

他这个样子,我就在旁边看着,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突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他拎起电话座机,手指有点微微的发抖。

他拨的号码是查号台。

“喂,您好,请给我L区搬家公司的电话。”

我一下就想通,是呢,从给我搬家的搬家公司能查到我搬去了哪里。

只是……我也不会在那里就是了。

洛予辰兴奋异常,却也紧张异常。按理说他这种情绪我从来不期待出现在跟我有关的事情上,但是我现在只能说,真是世事难料。

他得了地址,飞快地套上衣服,竟然还又在镜子前面确认了一下,才飞快地下楼开出了他的车子。

在车子上,他还是明显地亢奋,而我看了,只觉得难过。

我一直觉得我死后他不会再和我有任何瓜葛,而不是现在这样。

如果见我真是一件这么兴奋的事情,为什么在我生前却一次都没有表现给我看?

我搬去的地方是方写忆在滨海路上新买的别墅,但是我估计我死在里面之后,方写忆也不会搬进去住了。

果然,驱车四十几分钟之后,带着美丽庭苑的三层的白色楼房出现在眼前。滨海路是高奢华富人区,每幢别墅都离得很远,雪白整洁的街道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洛予辰把车停在路边,自己走了出来。

庭苑的门落了锁,而且是从外面锁上的。洛予辰一看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禁呆了半响。

他一路赶来以为一定能见到我。

他还是不死心地抓着铁栏杆晃了晃,往里面静静的小白房子大喊了几声我的名字。

自然没有任何回答。

他不甘心,掏出手机又打去搬家公司。

和搬家公司确定了就是这栋滨海路的三层小洋房之后,他又叫了几声我的名字,没有用。

洛予辰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居然把外衣一脱,从铁栏旁边开始翻墙。

还好方写忆不是那么俗气的人,不会在爬满爬墙虎的围墙上面放玻璃渣和电网。

洛予辰翻墙进去以后,疑惑地四周看看,然后从布置得很好的花园小路径直走到门前敲门。

门没锁,他敲门也只是做做样子,敲了几声之后就自己把门推开了。

推开门是一片空荡荡,装修过的地板,粉刷过的墙,但是没有任何家具,好像是正等着人搬进来一样,我看着洛予辰愣在那里陡然失落的脸,心脏的地方一阵刺痛。

他还是走了进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他先环视了一圈一楼,然后从厅里的回旋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有张简易的床。

他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晚睡过的地方。

但是他停住了脚步。

一大堆我的遗物,方写忆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于是竟然就放在这里没动。

十年了,洛予辰招眼一看也知道都是我的东西,他就像着了魔似的走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他修长完美的手指掠过我的几捆书,我从原来的“家”赌气搬出来的床上用品,其他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还有几只行李箱。

他把它们一一打开,我很没用,他连我行李箱的密码都一下猜出来。

里面除了是我的衣服之外,就是我的宝贝了。

反正我在他面前爱得早就没有尊严了,也不怕他看了。

我的宝贝全部是他的东西,从出道开始发行的所有CD的限量初版和豪华版,写真集,刻录影像等等,也就是一个狂热FANS的收藏品而已。

当然,比普通FANS多的,就是一些他在表演的时候穿戴过的东西。他没送过我什么,所以我只能乐于收集这些,就连义卖的时候那些可能流落在外的东西,我都不惜开天价把它买回来。

他曾经不屑地说,这不是爱,这是迷恋。

我没感觉到二者有什么不同。

他看了一会儿,倒是眼尖,一把抓起的是一个小丝绒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枚式样简单的白金戒指。

他愣了一下,拿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

然后表情突然没有了镇定,变得迷茫,变得很温柔,很哀伤。

我敢说在拿起戒指之前,他都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是有戒指这个东西的。

他二十岁的时候我送给过他一枚普普通通的白金戒指。

我所有礼物里他看得上的就只有小路设计的那枚耳环,所以戒指,他就嘲笑地看了看,之后就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戒指这种东西太小了,要是不是很珍惜,丢了就确实很难找。

我从来没敢让他知道这是一对对戒。

给他的那枚里面刻着“Love from H”。

H是“恒”。

而我偷偷收着的这枚里面刻着“H love C for ever”。

当时也没细想所谓“永远”到底有多远,我想大概就是一辈子,没想到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一辈子的意思。

他试着把戒指戴上,但是我那样一点美感没有的手指,SIZE肯定比他的美丽修长还要再大一些,他戴着松了,把戒指握在手里,有点怅然若失。

有的时候,洛予辰真的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他就这么把玩着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从太阳在东边,直到太阳走到了西边。

其间他的表情,非常温柔非常哀伤。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得很害怕。

我怕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他不能发现,他如果发现了,我就犯了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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