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神与人

帐篷内的空气凝固了下来,电子烟如坐针毡,脑海中飞快思索着对策,她尝试启用自己的能力,抬起头的瞬间,却正好看见阿玛依略带狡黠的笑容。

彩虹之神的眼神澄澈,她用鼓励的语气开口:“所以啊,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理解你为什么不信任别人。

“可是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人类并不复杂,你们的情感就像冷暖色调般泾渭分明,哪怕偶有混合,又如何比得上彩虹般绚丽。

“观察他们的情感,就像直面他们的内心,人能把控自己的语言,行为乃至神态和微小的动作,但心中的情感是不会骗人的。

“就像红色是热烈而冲动的,哪怕他看起来再冷漠,再不在乎,可只要我看着他,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燃烧。”

“我不太理解……”电子烟有些迷茫,彩虹之神的话像是拨开了什么迷障,让她离某些事物的答案更近了一步,却还是如雾里看花。

“不要试着去理解,去感受它。”阿玛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少女的眉心,“你和我拥有同源的力量,掌握了这份力量的你,自然也能用另外一种方式去看这个世界。”

女孩愣了一下,眼中的阿玛依身上忽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颜色,将其环绕,每种颜色都带有不同的情感,喜怒哀乐,一目了然。这些颜色交织着,游离着,像是可以被随时调动的士兵。

她又看向色彩的中心,阿玛依本身同样充斥色彩,神秘的紫色,梦幻般的粉色,纯净的天蓝色……电子烟感受着这些色彩,突然就将自己代入了对方的情绪,于是智慧生命那不可捉摸的内心世界,便向她敞开了大门。

彩虹之神并未带着怒火而来,她心中满是温柔,欣喜,还有一点点好奇,唯独没有怨恨,更没有困惑不解。

“当年我只是看到了那位君主,我就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他做出的每个决定,又或者说——是我让他做出了那个决定。”阿玛依解释到,“所以我从没有后悔。”

电子烟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为什么?”

“我听到了你们那个医生的故事,能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还原出那么多历史,很了不起,也许是因为他太懂人类了。”彩虹之神评价了一下医生,才接着说道。

“但不完全对,首先不是我们,自始自终,都只有我。

“我是诞生自智慧生命古老情感的灵,智慧生命的强烈情感吸引着我,如同灯塔指引着航船。我在空旷寂静的宇宙中遨游之时,它们是我唯一的渴望。

“我并非追逐着星之彩而来,我只是听到了某种呼唤,所以才降临到这颗被星际吸血鬼光临的星球。和其他的智慧生命一样,人类复杂而热烈的情感让我无比着迷。

“我从未在意过他们的那些小心思,因为当我站在那个文明的废墟中时,我看到的是万千破碎的家庭,是无数人的痛苦和绝望,还有我出现时自他们内心骤然迸发的希望。

“那么多强烈的感情,那么多的渴望,那么多为了保护所爱的牺牲,那么多的坚定和勇敢,你们的文明是如此脆弱,却又如此辉煌。

“我看到的是世间最美丽的灯火,足够点燃最深邃黑暗的宇宙,它吸引着我,召唤了我,使我意识到我为何出现在这。

“于是我走向那世俗君王的宫殿,于是我在百年后再次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于是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

“我受到了召唤,我必须回应,一如既往。”

阿玛依温和的话语在帐篷间回荡,声音很轻,却如此有力。

这一刻,传说步入现实,那是只存在于史诗中的伟大,连帐篷中的其他林氏集团成员也突然停下手中的事情片刻,表情肃穆。

电子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彩泉部落后来推倒了法尼亚大酋长的雕像,并一直供奉这位神明直到今日。

少女又沉默了很久,才问出那个她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那么,您为什么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阿玛依的声音如同梦呓,“也许是因为你是过去千年,唯一一个掌握了这力量的凡人,也许是因为你和过去的我如此相像……

“算了,原因真的很重要吗?我们终究是在跟从自己的情感行事。”

彩虹之神从桌子上起跳,背后的翅膀闪动,带着她悬停在半空。她的个子不高,站起来只到电子烟肩膀,因此她必须用飞得才能和少女平视。

“我要走啦。”她摸了摸女孩的脸颊,“这些,就留给你吧。”

环绕她周身的各种色彩飞舞了起来,彻底和阿玛依脱离,然后一团接着一团没入电子烟体内。做完这一切后,她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振动翅膀,向帐篷外飞去。

“等等,你要去哪?”电子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追着阿玛依而去,但帐篷处亮起一道彩虹,化成实质的屏障,把她拦在里面。

“放心。”半空中的精灵回头看了少女一样,“我要去的地方叫做黄金原野,那之后我就将继续旅途。”

她挥了挥手,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祝福你,愿你能看到这世界的美丽色彩,愿你能继续去热爱这个世界。”

阿玛依的轮廓越来越淡,直到一道彩虹划过天际,空中突然没有了她的身影。一阵极光短暂的出现,又立刻消失。

地下洞窟中,林涛怔怔地看着面前生命的躯壳,感受到其体内的能量波动了一下,然后彻底消散。他面前的彩虹之神变成了岩石,就和周围的星之彩一样。

另一边,距离禁地数公里外的某个巴东小村庄附近,彩泉部落的临时营地中,娜雅刚刚安顿好父亲,突然心有所感,怅然若失。

她走出帐篷,看到天边的彩虹,不知为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不必悲伤,对于我们来说,躯壳的死亡只是个必经的过程。只有文化和信仰,才是永恒不变的纽带,链接着神与人。”

苍老的声音响起,娜雅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个印第安老人安静地站在树下。他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的长袍,留着白胡子,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灰色的皮肤,不像常人的肤色。

“时代变了太多了,有时候我也要从头开始学习。”老人笑了笑,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说道:“不过我这里还有很多没过时的知识,就看你,愿不愿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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