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上流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滋润起这片贫瘠的土地。在合众国西部,这样的天气实属罕见,既没有带来足够的降水,又不能给予除了将花园变得一片泥泞外的任何帮助。

时间来到傍晚,遍布天空的阴云终于有远去的迹象,今日的最后一点阳光艰难地从乌云里挤出,把临别前的温暖洒向赤金镇的某处。

希尔大道,这里是最靠近赤金大道的街区,也是地势最高,地点最好的街区。能够以那位希尔先生的名字命名,足以证明这里对赤金镇的重要性。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街区居住着包括镇长、汉诺德警长,当然还有希尔家族在内,一众有地位的人,涵盖了整个赤金镇及其周边城市的政治圈和经济圈。

至少在其他镇民眼里,这里就是所谓“上流社会”的代名词。

此时此刻,位于街区的末端,远离中心却又毫无疑问被包括在街区范围之内的一栋别墅中,上了年纪的男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眺望起屋外的风景。

男人名叫欧文?康德拉,是一位专门为希尔家族服务的会计,早年间他还担任过矿场的财务,负责统筹设备的采买,矿物数量的统计等等。

这显然是个肥差,希尔家族也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外人,因此这位欧文早已被希尔家族接纳,成为他们家族中隐形的一员。

他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屋,正是当代家主为感谢欧文这么多年的贡献,作为奖励赠予他的。如今年过半百的欧文终于可以退居二线,在这里提前享受起退休生活。

橘红色的阳光铺满屋外的大地,宽阔的街道上一尘不染,残留的雨水在水泥地上慢慢蒸发,像清晨的露珠般反射着金色的光泽。

欧文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干净,整洁,井井有条,仿佛真正大城市的里那些上流人士的居所。和仅仅几百米外,那些混乱、肮脏且粗俗的西部风光截然不同。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三楼的书房,由于希尔大道地势较高的关系,他只需要站在书房的窗前,就能看到远处小镇的大半景象。

品着红茶,眺望镇子……这是欧文闲暇时最喜欢的放松活动,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些凡夫俗子,努力了一辈子却依然碌碌无为的下等人。

是的,就像赤金镇的居民们将希尔大道看做上流社会的象征,许多居住在这的有钱人,也认为街区之外的地方尽是些乡巴佬和社会底层人士。

欧文同样对此深信不疑,哪怕只是居住在希尔大道最边缘的地方,他都始终抱有一种优越感,认为自己和其他镇民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又是美好的一天。”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没有那些煞风景的警员来打扰,就更好了。”

在稍早一些的时候,汉诺德警长带着资历最老的两个警员来到赤金大道,挨家挨户的“搜查”某位歹徒的踪迹。

这当然会引起赤金大道里那些老爷们的不满,作为全镇治安最好,私人警卫和保安最多的街区,说这里可能躲藏着罪犯,无疑是在打诸位上流人士的脸。

因此汉诺德才特地没有带安德森,而是选择了两位同样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真正搜查每栋房屋,只是敲门拜访,并友善的提醒住户们关于歹徒的事,让他们多加防范,注意安全。

可惜对于所谓的歹徒,欧文秉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他当然听说过最近镇子里发生的杀人案,不过看看那些案件发生的地方吧:救济公寓,工人公寓,还有那些下层人居住的街区。

他认为,只有这些落后小镇里最落后地方,才会发生这种事,归根结底就是治安官们的无能罢了。而作为这帮饭桶的头子,汉诺德居然还有脸来希尔大道找犯人,简直无礼至极。

但欧文自己还是保持了最大限度的体面,不失分寸的表达了自己对恶性案件的担忧,稍微提醒了一下警长,最好能尽快解决。

汉诺德也很识趣,态度放得很低,附和一番之后就离开了这栋屋子,回警局去了。

打发走那位警长,欧文便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品着茶,享受他愉快的下午时光。幻想自己有一天能爬到更高的位置,让整个赤金镇包括希尔家族都得拜倒在他的脚下。

直到厨房的烟雾警报器响起急促的尖叫,将他从白日梦里拖回现实。

欧文皱起眉头,快步走到楼下的厨房,滚滚黑烟正从他钟爱的烤箱里往外冒,空气中满是焦糊的气味。

“上帝啊。”

男人嘀咕道,赶紧上前将烤箱的电源断开,然后他一边忍受着呛人的黑烟,一边带上隔热手套,将烤箱里那团黑乎乎的玩意取出来,丢到水槽旁边。

折腾片刻,欧文终于让情况回到正轨,只不过他的烤箱里还是留下了些许焦黑的痕迹,而他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黑乎乎的东西,变得不再体面。

这让欧文愤怒的咒骂了一句,将一切不顺心的事推给那位本来就看不顺眼的警长。一定是对方的突然拜访,导致当时正在给自己准备晚餐的他忘记了为烤箱定时。

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那盘诡异的食物,在不久前这东西还是一份精心准备的意大利千层面,如今却像一块焦炭。

“汉诺德……”欧文咬牙切齿的念叨起这个名字,“明明只是一个被提拔上来的泥腿子,也敢装腔作势,耀武扬威?看来当年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男人将这团东西扫进垃圾桶,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他得赶紧处理一下身上的脏东西,然后换一身体面的衣服,去赤金大道用餐。

就在他走出厨房大门后不久,位于水池边的窗户突然颤动了一下,咔哒一声,原本紧锁的插栓断裂开来,断面光滑,就像有把无形的刀锋从上面斩过。

伴随这声音,水槽下方的垃圾桶也突兀的晃动了起来。接着一团黑乎乎的,还不断往外流淌油脂的东西蠕动着爬到地面,几根由意大利面组成的触手从它的体内钻出,支撑其站了起来。

这个烧焦的怪物先是谨慎的试探了一下,发现旁边没有任何人之后,便用触手搭住水槽的边缘,慢慢爬到窗边。

它将自己的躯体抬高,四下晃动,就像在打量周围的环境,随即它把目标锁定在屋外的院子里,草坪上有一座狗屋,一条深黑的狼狗正安静地趴在那里休息。

惊人作呕的啪嗒声从这个怪物体内迸发出来,像是千层面在发出哀嚎,接着它猛然从敞开的窗口一跃而下,兴奋地朝狼狗冲去。

似乎是有所预感,狼狗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那飞速奔来的东西它从未见过,却带给它源自本能的恐惧。

狼狗狂吠着,试图逃离,无奈一条铁链紧紧拴着它,使其无法离开狗屋太远。

很快,充满疯狂与哀嚎意味的咆哮,便在希尔大道的边缘响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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