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描写性文章1

第20章 描写性文章(1)

王斐然的故事写到他的离去,活着的人故事还在继续。王斐然走了,留下的纪念是寝室那张空**。

他的死很有价值的,他为学校作了免费的宣传,以前没听说这个学校的,就因为他的死,人们终于知道偌大的中国还有这样一所深藏不露的大学。

世有伯乐,然后有名校。

王斐然是当之无愧的伯乐。

记者同志的功劳也不容忽视,他们写故事尤其是关于死人的故事总是富有浪漫色彩。豆腐大块的文章说一个男孩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人,当然是一个人,跑到楼顶看雪景,不小心滑倒,坠楼身亡,大体上是这样写的。

为了表示感谢,学校主页上有了回应:近来各大媒体纷纷关注我校......

王斐然留给我们的记忆太多,以至于不忍去想起。

没过几天,空**彻底被朱鹏占有。

朱鹏在隔壁寝室待不下去了,主要得益于他那张不生锈的嘴,说话总像蚊子一样讨厌——吸了人的血,还要人记住它。不过这是一个过分的比喻,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他只是喜欢干一些别人不喜欢的事,说一些别人难以概括的话。

一次大伙儿聚会,吃着火锅。

鸳鸯火锅腾着细浪,云雾缭绕,一个个正辣得快活,他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脸沧海桑田,望着无数双忙碌的右手,叹着气说道:“你们这是在洗筷子还是在吃菜啊!”。

好辣!

最让他同寝室闹心的是半夜三更,他像蜘蛛一样爬到别人的床头,猛然掀开别人的被子,然后用他那块砖头手机微弱的灯光对着惊慌失措的那人,感觉就像是香港警察亮他的证件。当那人正为好梦被踏碎恼火时,他笑嘻嘻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想看看你出勤了没有。”

关于他这方面的事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再说了,写这些事我是不大愿意的,就像很多作品中的人物都不上厕所一样。同时为了防止今后因为揭露他的丑事而惹起口水官司,告我一个人生攻击,那我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尽量对他做正面宣传。

自从搬到覃操寝室来以后,他收敛了许多。

“吃一盏,长一智”,人总是要成熟的,不就是以长大为代价吗?

他上课不像覃操那样讲求原则,什么选修课必逃,专业课选逃之类的黄金法则他不怎么感冒。

不求认识多少知识,但求有多少老师认识我。

他的原则。

晚上又是一堂语言学课,朱鹏坐在覃操的前面,覃操在他背后嘀咕:“你说,这说话就说话吧!多好的事啊!可偏偏要把人为什么要说话抑或人是如何说话弄出个所以然来,这实在是对语言惨绝人寰的屠杀。”

“如果不弄个所以然,人人说话都像你这样脑残,难保语言会对人类进行惨绝人寰的屠杀。”

覃操给了他一拳,顿时,他的脂肪荡了荡,多了几个窟窿眼的南瓜脑袋猛地扭了过来,嘴角的酒窝起了一层涟漪,报以奸邪一笑。

这课覃操没逃不是因为他喜欢这课,而是因为喜欢上课的老师。

上他的课不用担心他的衣着打扮会影响人的眼睛使用效率。

他的头型就像汉语一样少了时态的变化。

短发——光头——短发——光头。

他的头发就像活期存款,一个月长不了多少。

他上课的第一件事,双手反剪,紧紧靠在背后,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我的地盘,听我的,手机嘛,调为振动。谢谢!”

教室内的手机像诀别一样响着关机的哀乐。

“今天我感觉有些呼吸沉重,二氧化碳化碳的排放量严重超标,再一次证明哥本哈根大会有必要,为了节约氧气,我就不点名了。”

室内一阵嘘声,夹杂着失望。

简单爽快,干脆利落,上他的课不需要费多少脑力,即使是语言学。课堂上,没有打瞌睡的机会,如他所说,语言是在地球上四处游荡的眼睛,上他的课的确能感觉到,他那双眼睛比语言更犀利。上个星期他把中国汉字不利于中国儿童发展这一现状进行了彻头彻尾的论证,最后得出结论是中国人真累,为了掌握最原始的工具都要付出几十年的青春,难怪美国比中国强,印度的软件开发比我们硬,日本的汽车比国产的跑得快......旁征博引一番得出结论:我们只注重疯狂地去学习别人的语言,认为如此这般便能将偌大的中国展现给世界,于是为了另一种原始工具我们的孩子又浪费十几年的青春,可惜文化的发展不仅需要内部的突破,更需要外部的理解。语言的障碍使得外部力量的介入显得困难,于是我们失去了利用世界的资源的机会。

说完摸了摸成溃退之势的额头,那儿就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跟着他思路走的人最后纷纷得出结论:别相信引路人,即使坦途,他也会说成蜀道。

“有关语用学中的礼貌原则我就讲这么多,其实这个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用得很广。我们都知道中国这个古老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所以很讲求礼仪。中国的学生听见别人的夸奖,就会一个劲的摇头,说这不够那不够的,虽然有些虚伪,但这符合礼貌原则中的谦虚准则。这种状况的最终结果就是,无论什么时候,赞扬的话还是留在人死后说为妥,不然会让被赞扬的人生不如死......扯远了。”他的确有些扯远了,这还不算,为了说明有关中国人没能在坦率接受别人的赞扬的原因,没过一会儿,他就从东西方地理位置文化背景谈到中国的小农经济,再从经济历史谈到中国人的劣根性,什么东西只要是消极面,仿佛都与国人所谓的劣根性扯上关系。

鲁迅啊!

“看他很得意,可惜没人应和他,他这么煞费苦心肯定有他的目的。”朱鹏扭头对覃操说。“嗯!好了,现在我想大伙举一些生活中的实际例子,看如何把一致准则和礼貌准则结

合起来用的,比如说有一个人夸奖你身体好,你的回答既要讲求一致,减少分歧,同时又要谦虚。”

只要是老师提了问题,学生们总是沉默如水,这么说好像不够确切,毕竟水也有沸点和冰点。

朱鹏在位置上松了松屁股,理了理头发,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很好,你说。”

“有一个人夸奖我身体好是吧?”

“是的,你的回答如何将两个准则结合起来呢?”

“这还不简单,我会说,哎呀!你过奖了,我是上身不行下身行啊!”

教室里一片哗然。

就这样,语言学老师记住了他。

至于写作课老师能记住他,按覃操的话说,那纯属偶然。

“写作这东西吧,就那回事,你若把它当****,玩玩而已,那灵感自然不少。你若是把它看得太沉重,像现在很多人的爱情一样,没结婚就在想房子,车子,孩子,灵感“咔嚓”一下就夭折了......好好写,文字不会亏待你们的。”一堂课下来,覃操还是没听懂什么是写作。

刘滨正在看商报,朱鹏听着听着打起了瞌睡。

“上次你们写的作文我都看了,水平都还不错。只是思想有些消极。叫你们写写有关城市的文章,不要一来就是‘对于这个城市,我只是个过客’这样的话嘛!还是要多向积极方面看。”

“在这城市我没当嫖客已经很不错了。”刘滨突然冒一句,幸好声音不大,只招来周围的几个女生的“呸呸”声。

“下次课所有同学交一篇作文,要求是描写性的文章,描写对象不限,以此来训练你们的观察能力。字数不限。”

铃声,下课。

朱鹏还在睡,桌子上已经泛滥,似水横流。

覃操摇他,他迷迷糊糊地说:“你先走吧,我想多睡会儿。”

“回寝室睡吧!”

“这儿睡觉有氛围。”

“有作业,别说我没告诉你。”

“什么作业?”他猛抬头,敢情是有人告诉他中了五百万。

“交一篇描写性的文章。字数不限。”

“嘿嘿,这回我倒可以大显身手了。”

他诡秘一笑,覃操心里堵得慌,心想:妈的,我就描写你,一头坏笑的猪。

第二个星期,写作老师上课把写作的概念讲了一节课。

“上次你们的作文不错。”

“不错到底是错在哪儿啊?”

覃操有些急。

“我本想训练一下大家的观察能力,不是要你们去粘贴,去作假,想当作家吗,想当就得踏实。下面,我想请朱鹏同学把你的作文念给大伙听听。”

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上台的机会,他笑啊!像是要拿走别人生命一样快乐。

他念道:

那是我第一次趿着拖鞋上街溜达,我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我无所谓。不过我很快就为此感到后悔,因为在回家的半途拖鞋就报废了。该死的便宜货,断底都来得不约而同。我想:总不能赤脚回家吧,这样的事乞丐都不会干。我想到我的一个同事就住在附近,于是我决定去借一双鞋。

他家住在15楼,不过还好,有电梯。我穿过小区的时候,假装跑步的模样,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我这是在引领一项新的时尚健身潮流。我成了吃螃蟹的人。

电梯里人不多,确切地说只有两个,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和当初伊甸园的亚当夏娃一样。男的当然是我。那女孩估计年纪并不大,这是从她的脚看出来的,指甲很嫩。

她按了10楼。

“你是这栋楼的吗?”电梯上升的瞬间她问。

“这个,哦!不是,我是来借鞋的。”我本想骗她的,后来觉得意义不大。

她朝我一笑,很清纯的一个笑容,和她的脸一样。

10楼到了,进来一位大妈,提着菜篮子。她走出电梯时,突然伸手把我拉了出来。当时我的心都被她提到了嗓子眼。

“何必上15楼呢,我那儿有。”我的手被她拽得紧紧的。我不忍心拒绝,心想:我一个大男人,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此处省去一千字。

我说我要离开了,她躺在**上有些不舍。那眼神告诉我的。

“好吧!鞋子在橱柜里,自己拿。”

没见过有人把鞋子放在橱柜里的,还那么多,还有异味。我随便挑了一双合适的穿上。

我临走时,她在门口对我说:“你还会来吗?”

“为什么还来?”

“因为你是唯一没有在我这儿留下鞋的男人。忘了告诉你,那十二双鞋都是别的男人留下的。”

我风一般冲到楼道口,我竟然忘了坐电梯,改走了楼梯。

“你这是描写性的文章吗?”老师责问。

“我这难道不是描写性的文章吗?”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脸上没了杀人的笑容。

这样的对白他俩重复不下三次。谁也不肯让步,局面僵持了几分钟,最后在下课铃声中结束。

“思想不健康,内容不真实,失败。”老师如是说。

朱鹏翻了翻白眼,嘀咕道:“这世道也只有你认为性不健康,不健康你叫我们写个鸟?”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袭上他的心头,感觉就像颁奖时主持人告诉他获得了大奖,让他高兴几分钟,然后主持人又说:“对不起,我念错名字了。”

刘滨朝朱鹏嘿嘿地笑,他的笑声和大街上常听到的一嘟噜呆瓜看到别人摔倒后所发出的没什么两样。

笑得差点休克。

“不错不错,有你的风格。”

覃操不合时宜地吹了吹凉风。

“不是我写的。”

“谁的?”

“忘了!”

他想彻底静一静,一个人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他想找个理由大骂一通发泄一下多好,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骂的理由。

他面对石墙,上面写着:大学是便槽,盛着屎和尿。

他想笑,一张嘴就吸进一股浓浓的味道。

他愤怒地瞟一眼污秽不堪的便槽,这可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了,真得好好骂上一通,平生最恨那种上了厕所不冲便槽的人,可又觉不妥,自己也没那习惯,唉!都怪自己平时没注意,丧失了一个骂人的好机会。异味,真不是个滋味,索性一屁股蹲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蚊子嘤嘤嗡嗡地叫着。

该死的蚊子,许久以来多少次咬人未遂,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它的嘴像出手的飞刀又快又准,狠狠地命中大腿。他抡起巴掌想结果它,看它瘦骨嶙峋的样儿心生怜悯。不禁叹道:可怜的蚊子,这年头也只有你还惦记着我——我的血。你生于污秽长于污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就为了今天能让人记住你吗。也罢,一辈子就为了在别人身上留点记忆,我满足你了。

一股豪气涌上心头,荡气回肠的感觉。

腿隐隐作痒,蚊子已不知所踪。突然有些懊悔,一股怒气不停翻滚。一抬眼,他就看见厕所门上五花八门的广告,心想:这年头还有比厕所门更廉价更暴力的广告牌了吗?有一张巴掌大的纸上醒目地写着:来也匆匆,去也冲冲。下面密密麻麻地几行小字。

“这公益事业做得......”

凑近一看,怒气顿生,不由分说,猛挥一拳,“哐当”一声巨响,门被打倒在地,溅起一摊污水。一个正在小便的同学,也许是惊吓过度,尿了一裤子。

“爽!太爽了。”他大喊道。心头的不平也像排尽尿的**,舒缓了许多。他面带春风走出了厕所。

可惜那用心良苦的广告,就被他这么糟蹋了。

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大字加红颜色)

零售,批发低中高档隐形耳机、对讲机、看字笔、6代看字手表、7代看字橡皮......非诚勿扰!

草草地扒完一碗饭,他漫无目的地晃荡在学校的商业区。路过银行时,他见里面挤满了人,银行职员忙得七零八乱。他朝里面惨然一笑,突然觉得周围的人很可怜,整天被关在一个厚厚的玻璃里面,像笼子里的鸟。也只有银行那几个职员那么自由,生活在笼子外面,看着笼子里的人为钱蹦跳着。

“没有那玻璃该多好!”

也许笼子外面的人与钱生活久了,会生出笼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抢劫犯。于是,笼子外的人也活得提心吊胆。

“没有钱该多好!”

他心里一时豁然开朗,脑海里闪现小学时写作文常用的开头——今天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

朱鹏四处游荡的时候,覃操正在网吧辛苦耕耘,四周龙蛇混杂,室内云雾缭绕。选择这样的环境,思维面临瓶颈的制约,但恰到好处的是它能逼迫一个人在网费余额不断减少的情况下奋发写作。十指在键盘上哗啦啦流水一般,可惜灵感只是从自来水管泻出,不是血管。经过两个月的敲打,他的中篇小说终于定稿了,本来想让你瞧瞧,但是太长,也就没有風雨文学开头抄了下来,那开头是他模仿一位台湾作家的作品写的,那作品的具体名字他没告诉,我也没看过,所以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照搬了别人的东西。他是这样写的:

雨也疯狂,像车一样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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