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关信仰1

第22章 无关信仰(1)

“你信上帝吗?”

“我信祂,祂不相信我。”

“你有信仰吗?”

“没有!在我看来,信仰就是一道门,信的人在门内苦苦思索如何打开那道门;不信的人在门外没头没脑地徘徊。虽然表象不同,但本质还不都一样——都开不了那道门。”

“你希望得救吗?”

“问得多余,现在这么多没得救的人都还活着,我还有救。”

“你对死亡产生过恐惧吗?”

“这个倒没想过,不过斯宾诺莎说得好,智慧是对生命的思考,而不是对死亡的沉思。孔子好像也说过什么......”

“人是有罪的,你知道吗?”

“这个当然,没罪的人都死了。”

“那就让我给你传福音,让神拯救你,阿门!”

“好的,不过恐怕这是徒劳,因为我已无药可救,我是指精神上。”

“没关系,因为只要你信耶稣基督,你就能脱离我们天然生命的单独,使我们能过身体生活,并且在身体里同被建造。当我们活在神圣生命的管治之下,借着神洋溢之恩并洋溢之义的恩赐,在生命中作王,我们就是在召会生活中实行身体生活。变化是在我们天然生命里新陈代谢的改变,成熟是被那改变我们的神圣生命所充满,祝福是生命的满溢。活在那灵的管治之下,就是过在生命中作王的生活,在神国的实际里,受神圣生命约束、限制并管治。”

“这些我听不懂,但我总觉得这也救不了我,什么约束、限制还有管治统统见鬼去,我只想活得自由,精神上的自由。还是文学让我来得痛快些,但可悲的是我相信了作家写的那些鬼东西,却怀疑世上所存在的这一切,所以我痛苦,我不知道拿什么来拯救我自己。信仰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那些有关天堂有关上帝的玩意儿都只是富人用来安慰穷人的幌子,你在现实中的受罪给了他享乐的最好理由,因为所有的人坚信他终究是要下地狱的,谁知道这是真是假,哈哈,世人都在骗自己。神,无非是那些无聊的人把整个人类都看厌烦了,所以就来一个自认为很理想很高妙的人格设计。上帝,正如费尔巴哈所说,不过是人类本质的对象化,神和人又有多大区别呢!”

“不,你的想法真的很偏激,你的思想中毒很深,作为上帝的子民,我有义务来拯救你。来向我说出你心中的苦恼吧!忏悔吧!你会在忏悔中获得解脱的。”

“我怎么忏悔,你要我面对周围的人作虚假的祷告,胡编乱造地说出那些大伙儿都不知道的鬼话吗?我做不到,我虽然不相信上帝神灵,但我也没有权利亵渎玷污祂们。”

“这样吧!你就认为神就在你的面前,握着你的双手,凝望着你的眼睛,祂正迫切希望你能忏悔你的罪过,好洗净你的灵魂。”

“好吧!假如神真在我的面前,我首先会说,请原谅我,因为我只相信自己。”

“这没关系,谢谢你的合作,不过我们还是要赞美主,现今我们已经与神和好了,现今正在基督的生命里得救,在基督的生命里从脾气里蒙拯救,从坏的习惯里蒙拯救,从**蒙拯救,从怪癖的个性中蒙拯救......在生命中作王,在生命的新样中生活行动。我们需要借着呼求主名,祷读主话,唱诗歌,赞美,从我们自己的生命转向基督的生命,从而得救,最后在生命中作王。”

“坦白对你说吧!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我接受不了,我的头很乱,这纷乱浮华的世界充斥着我的大脑,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更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我感觉自己活着像个道具。”

“信与不信全存在于你的意念之间,有一点可以确信:信仰就像人的骨架,灵与肉全靠它的支撑。”

这是覃操和一个基督徒的对话。

“信仰是一滴水,你能从中看出一片海。”基督徒补充说。

他们自称是上帝的忠实信徒,在大学校园里传播福音,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

居心叵测,覃操对此第一反应。

那个传教的女孩看不见他的心,时刻都戴着放大镜的心。

“当你对周围的人产生怀疑甚至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时候,正是证明你存在的时候。”他曾对我说。

他认为现在的人很无聊,正像那些在高速公路旁开打印店,在公共厕所旁开餐馆,在垃圾收购站旁卖热干面的人一样。他想骂人,当个愤青,可骂别人又有什么用,正如一对双胞胎在那里互骂——你他妈的像头猪。省省吧!别再骂你自个了。

她还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说着信仰的意义,他突然想到几年前他掏出裤裆里的玩意儿对着村口土地庙撒的那一泡热尿,尿液把那貌似菩萨的石头淋了个遍。好爽!从来都没那么爽过,也许是憋了太久的缘故。那年村里的男人几乎都走光了,他爹,也就是覃伟国差点吃了花生米。他家的五亩田里的水草绿油油的,**的蛤蟆在里面折腾个不停。母亲说土地菩萨能够保佑当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每年的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会用煮得烂熟的猪头去祭祀。覃操家里自从覃伟国被抓后,祭祀的事就由他负责,女人是不能干这个的。刘春花再三吩咐他一定要虔诚,三叩六拜少不了,还要向菩萨说出自己的心愿,年年都是保佑来年收成好,牲畜不得病,他爹早出狱。

第二年,他爹也没回来,田地也荒芜了,他想这肉白被吃了,头也白磕了,心想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就对着菩萨撒尿,说是报复也行。

他再也不给那堆破石头磕头了。

他甚至恨那些所谓的鬼神,皆因十岁时的那把大火。一个冻死路旁的老婆婆,埋在了村里人必经的山路上。从此留下了一个传说,每一个经过的人,必须给她——寒婆婆,捡拾柴薪放在她的墓旁,如若不然,她会施以报复,比如头痛,腹泻,更甚者会出现忽冷忽热的状况。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村里人笃信因果报应、赏善惩恶这些东西。几十年来,山路已成大道,路人匆匆很少注意那堆矮矮的黄土,上了年纪的人依然唠唠叨叨的提醒着后辈。覃操懂事以后,覃保长无数次对他提及寒婆婆,有时是故事里的事,有时又关乎做好事图好报的事。总之,覃操没有忘记给寒婆婆添柴火。有一天当他对着堆积如山的干柴发愣,一股崇高的使命感在心头涌起,他想为什么人们做好事只做到一半呢?寒婆婆她肯定冷极了,没人给她点火。于是他划了整整一盒发潮的火柴,终于点燃了那堆积淀了几辈人善心的干柴。

寒婆婆再也不冷了,因为整座山都为她吐着如良心一般鲜红的火焰。覃操幼小的心打着寒颤,当他看着刘春花在火地里滚来滚去,最后变得比木炭还黑时,他那股崇高感像石头一样从山巅跌入深谷,没有一丁点回声,有的只是母亲和其他人没命的呼喊。

“快灭火!”

“寒婆婆,你还冷吗?”

他对这那堆黄土说。

“你不觉得人没了信仰很可悲吗?”她开始了最后的攻心战。

“这样的问题就像你问我十五等于几加几一样难以回答。”

覃操对她有些反感了,她说她叫张淼,是外院的,免费师范生。她尽量将自己的情况说得精确详尽。他对这些不关心,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实话。

有身份证的人都能证明自己不假,可人却不能为身份证做证。

他今天刚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塞林格的《麦田的守望者》,听说书里面脏话说得很精彩,正准备大快朵颐,不想她来了,一个小时一晃而过,这也是生命啊!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想来这段时间还真得感谢那些有信仰的人,这不,吃一碗面条只能到兰州拉面馆去,他们个个都是伊斯兰教忠实的信徒,没理由使用地沟油吧?

最后覃操把自个寝室的号码给了她,这样他们搞家庭聚会时可以通知他,虽然他很怀疑,但去感受一下那种氛围还是可以的。

星期天,张淼打来电话,说在西门原教育仪器厂内有个家庭聚会,若是有空,希望他一定来参加。覃操思量再三,排除了一切有关骗局传销之类陷阱的可能,然后把自己的行踪详细透露给刘滨和朱鹏。

她说在西门等他,然后一起去。他匆匆赶到西门。西门两旁都是仓库,穿着绿衣服的工人整天推着手推车将货物运上运下,车水马龙的,比大街还繁忙。工人累了,就在地上铺一张报纸,靠着电杆,闭着眼****着上身仰躺着。本来就不宽的道路,一下变得狭窄拥挤。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整个人就像一只浅塘戏水的白天鹅,饱满的胸部,抹平了衣服的褶皱。肩上时隐时现的乳罩带子,腿上乳白色的长筒袜,他几乎没有勇气去偷窥。她领着他绕过仓库,穿过一条巷道,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楼上传来一阵阵的颂歌,声音庄重雄浑,令人顿生一股崇高感。

“这是在唱诗歌,这首是《十字架的道路——结果之路》,我刚学会。”

我们现在默思葡萄一生的事:

其路并不容易,其境也不安逸;

生长不像野地野花,随地随意自由吐华;

生成曲径迷堂,生成款式百样。

她唱着刚才楼上传来的那首歌,领着他爬到了三楼。她的歌声虽然少了雄浑气概,但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婉转动听,使他倍生好感。

推门进去,满屋子人的眼光齐刷刷叮咬着他,他一阵眩晕,脸一阵发烫,想不到自己会怯场,真该死,在想什么呢!要镇定。屋里大多数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也是他羞赧的一个原因。一个看上去过了六旬的白发老头朝他一笑,示意覃操坐到他旁边。张淼轻轻地把他的衣角一拉,给了他一种暗示,他像得了某种启示,一个麻利的转身,坐在了她的旁边。

“好了,我亲爱的兄弟姊妹们,现在我们的家庭又有新的成员加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那老头看着覃操说,语气异常激动。

“对不起,请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只想对自己这么说。

覃操忙站起来扬起手打断掌声,嗫嚅地说:“不好意思,有一点我得申明,我......我还没接受洗礼,不算是真正的信徒,所以,嗯,我只是来感受感受,嗯,仅此而已,嗯——谢谢!”

这种事他不敢大意,没人敢拿上帝开玩笑。

“没关系滴,来了就是兄弟姊妹中的一员,我们这个集体会给你温暖滴,没事,坐下说。在这儿啊,不分长幼,都是上帝的子民,目的也只有一个——赎罪。”手势一点没落下,两个手指直直地顶着天,老半天才放下。高高的额头上,几滴汗珠抢先跑了下来,白衬衣瞬间多了几个斑点。

张淼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他微微撇过头,眼神下注,一对****躲藏在开阔的领口里,颈上系着红绳,下端的玉佛潜伏在乳沟间。估计佛陀也难逃其****,何况是他。他略微迟疑地坐下来,眼睛却没有半点退却。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异样,正了正腰,把他的眼光顺其自然地抹平了。

他吩咐大家看各自手里的《圣经》简略本,过一会儿大家分享一下各自的感受。他看见张淼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我们都叫他大哥,他是一个忠实的基督徒,每次聚会都是由他组织。”她低声对他说。

“他很博学吧?”

“当然,大学教授,退休了。”

“他一直都是基督徒吗?”

“不是,近几年才信的。”

“估计是怕死,所以找点寄托。”

“话不能这么说,信仰讲究忠诚,若是有所企图,那就不再是信仰了。”

“那你呢?”

他紧缠不放。

“感情问题。”

“失恋了?”

“或许吧!”

“那你的目的更明显!”

“你——”

她有些生气,但不急于表达。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分享一下各自的心得,按照惯例我们把机会首先让给新加入的。”说完,大哥朝覃操微微一笑,覃操心一紧,想不到这儿还欺生,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他心里琢磨着如何应付,这样的场合可不能乱来,想说什么还得打打腹稿。上网聊天随便惯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用点官腔好像风牛马不相及,谈点人生感悟,那话一出口就显得年轻。来些针砭时事的内容,不合时宜。这赶鸭子上架的事儿,真不讨好。

“随便说说,没看过《圣经》也没关系,谈谈其他的也可以。”

门槛似乎一下降低了许多。

“你就说吧,把心放开。”张淼在旁边鼓励他,轻嫩的眼睑流水般颤动。其他人也像秃鹰盯着猎物一般望着他。

紧张对他的挑衅迫使他的心擂响了战鼓,一阵鼓噪使他不知所措。

“要不这样,你就说说你来参加这个活动有何感受。”他的脸上满是耐心和等待。他这么一问倒是让他的思路豁然开朗,于是他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一遍,将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快速组合,然后极为娴熟地说:“嗯,在这个搞不清到底是苏联还是俄罗斯反正是易搞混的一个国家曾有一个作家写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都已经归入图书馆的冶金类的年代,能有信仰的人毕竟是少数。曾羡慕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孩就能到渣滓洞里去看那些整人的玩具,而如今却感到一阵失落。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慌。当我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僵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感到心寒。于是,我需要寻找集体的温暖;当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只有长度没有密度的时候,我与生活有了猜疑,有了隔阂;当我看到种子埋在地上,它死了,但它却以另一种方式复活——生根发芽。于是我想人在沉睡时死了,但是以另种方式将自己唤醒,那就是梦。可是人清醒时怎样才能让证明自己真正的活着,我想只有脱去精神的枷锁,澄清灵魂的污浊,才能告诉世界我还活着。有人说人类太孤独,于是就给自己找了一个上帝。我想我是太孤独了,可我不想带着孤独去寻找上帝的影子。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即使我假装很懂得就冒充上帝虔诚的信徒跪在神像面前忏悔祷告也只是带了目的而苦苦寻求结果,这样只能让自己更痛苦。因为这不仅欺骗了别人,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当然我也看到很多人站在主的面前,手摩挲着十字架,嘴里却一个劲的抱怨那个满脸痛苦的老头躺在十字架上睡觉多不好,而且睡姿那么不文雅......所以当我走近这个集体时既充满渴望又疑虑重重。你们知道,耶稣使不虔诚的我产生深深的恐惧,仿佛就是自己钉死了他一样。总之,我的信仰是有良心的。”

他一说完,偌大的屋子竟然寂静无声。大哥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整张脸拉得像半生不熟的面条。覃操估量着这是闪电过后片刻的寂静,得做好心理准备。其他人的头埋得很低很低,都快低到尘埃里。覃操还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傻了眼。张淼在旁边碰了碰他,像是要他快坐下。过了一会儿,大哥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情,笑着说:“今天上午的集会就到这里,现在大伙儿就在这里吃一顿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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