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十三耍与被耍

第50章 (三十三)耍与被耍

在继续前面的故事之前,他给我讲了一个耍猴的故事。

被耍的猴好像不听耍猴人的话。主人要它向围观的人磕头,它却一脸怒容,不依从主人的命令。主人非常生气,大有狠狠责罚它的意图,气氛弄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为猴子的处境感到担忧,尤其是小孩子,看到如此架势,势必会想起自己挨打的经历,当然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啪”,一个耳光,猴子大声惊叫。主人继续发号施令,猴子依旧不当回事,大伙开始为它叹气,也为它的处境更加感到担忧。“啪”又是一耳光。猴子的下巴如同甩了出去,瞬间又拉了回来。主人大声呵斥,猴子却磨牙抓挠。主人忍无可忍,掏出一把手枪,对着猴子的脑袋,在场所有人无不发出哎呀声,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一声枪响,但见猴子头一歪,口里还发出一声惨叫。半响无语,死灰一般沉寂。突然猴子头甩了甩,又活蹦乱跳起来。在场的人才恍然大悟。耍猴耍猴,被耍的是猴,耍人的也是猴啊!这也许是耍猴的最高境界吧!

当他挨第一个耳光时,他看到了她——苏茜。他曾想过很多种面对她的场景,这一种也是预料中的。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他还没有蠢到自掘坟墓而后真把自个往里塞的程度。他——黄晨星,很快就会回来了。

“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她好像有十万个为什么,而他其实只有一个——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老天真是不公平,命运注定的还是得流浪。他暗暗叫苦。

当他挨第二个耳光时,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在操场,呆笨的雕塑旁,一个中年女人叉着腰,高跟鞋在地上橐橐直响。密不透风的手掌带着劲风将他这颗枯草吹得直不起腰。她嘟着嘴,他看她那上翘的嘴唇忽有一种想将加厚铁桶挂上去的冲动。

男人最没面子的事就是被赏耳光,他经不起这一阵捣弄,火辣辣的,不光是脸。他看这事是彻底暴露了,这样的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严重到他的七大姑大八大姨都来对他施加**和精神上的报复。

亲情玩不起,早就说过。

“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谁?”

“跟你妈一个德行,还装蒜!我让你装。”她抡起手,又要给他耳刮子。他忙用手捂住脸,事情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她的手没有撂下,被人死死拽住了。

“够了,别得寸进尺。”

黄景明说着就将她的手狠狠扔了下来,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得寸进尺,亏你说得出口。”

“你这三番五次来闹,有意思吗?你不想让他俩交往你可以让你妹妹转学啊!”

她顿时沉默,整个人像是被问没了。

覃操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眼前的事情让他一时不知从何处理出头绪,这里面太乱了。他懒得去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再也不想挨耳刮子。

“你回来。”黄景明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曾受伤的手掌顿时青筋暴跳,隐隐作疼。

“我这下是彻底完了。”他想。

“黄景明,你说我哪一点不如她,为什么你宁愿......都......”她有些哆嗦,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姐,你你怎么了?”

苏茜不知是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无奈地望着她。覃操看着苏茜和她,恍如一株历经千辛万苦的百合将它那纯洁典雅的初绽花儿横亘在历经沧桑的荆棘丛上。

“你懂什么?我说过不要和那野种交往,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谁是野种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黄景明松了松领带,像是快喘不过气了。

“姐,你也太过分了,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和别人交往。再说了,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嘛!”

“还没什么,书不好好读,和一个不三不四的野小子勾勾搭搭四处逛,这都成什么了?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儿子怎么就不三不四了?你说话越来越刻薄了,看来你那脾气是改不了了。”

“哼!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儿子,他是吗?他是吗?野种!”

“啪”的一声脆响,她摔倒在地,脸上多了五个红印。“苏红,你太过分了,不准你这样侮辱我儿子。”黄景明吼道。

“我不是你儿子。”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覃操想趁对方矛头还没指向自己之前,早早坦白,顺水推舟,他当这是个人情。他想即使退一万步假设,他儿子还没回来,他还蒙在鼓里,这事也瞒不了他多久了。现在又有人在他面前告发,看来是彻底瞒不住了。他在心里暗骂那个多嘴多管闲事的八婆。

“你弄错了,不!是我弄错了。不,不,是我们都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他尽量找一些托词为自己开脱,却苦于不能挣脱他的手。

“哈哈,原来他也知道啊!这真是太好笑了。”

苏红狠狠地拍打着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给我住口,住口啊!”他像疯了一样大喊。那种情形恰似众叛亲离的君王在朝堂上横剑自刎前面对文武百官所发出的呼喊。

“我真的——”覃操还想对此进行剖白,见他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好住口。

“你不承认是吧!那我现在告诉你,苏茜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看他俩这样下去合适不合适?”

“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糊涂了吧!”

“别再叫我姐了,我是你的......不信就回去问爸妈吧!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顿时镇住了,拉他的手终于松开了。

“你在说什么?”

“要我重复吗?好,你给我记住了,苏茜是你的女儿。”

“你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呵!有些人对我做了什么事能记得住吗?再说你的心里能容得下我吗?那些年,我拼命工作,拼命创业,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我不比她差,可你又何曾正眼看过我。是的,现在我在你眼里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我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我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认,你以为我愿意吗?当初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又在哪里?我不需要你同情,可怜巴巴地被你收留。我难道做她的替代品都不行吗?我这算什么?”

眼泪使她脸上的浓妆渐渐褪去,人显得越发苍老。

他俯身扶她,脸色闪烁不定,就在他俯身的瞬间,她的双臂紧紧箍住他,久久没有分开。他默默地流着眼泪,她却哭得嗡嗡有声。此时此刻,唯有覃操和苏茜愣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

“这不可能的,决不可能的。”黄景明念叨着。

无论别人在马晨星身上交织了多少是是非非,覃操不愿意去理会,他只想对他的选择负责。突如其来的事情并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结束。相反使事情越来越复杂。就这样,他的身份还是没有转变,当然对于苏茜例外。

至于马晨星和苏茜发生过什么,这对覃操都不重要了,唯一令他觉得别扭的是突然有了一个妹妹,同父异母的。至于苏红为什么那么确定他不是黄景明的儿子,这倒是让覃操琢磨不透。黄景明虽然接受了有一个私生女的现实,却对她的揭发毫不在意,这倒是给覃操继续留下来找到了开脱责任的借口。这次再也不能怪我了。他想。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是他的儿子。既然黄景明死心塌地让他留下来,他也没有理由非得同校门外的“碎花”过同样的日子。提到它,他不由得为它庆幸,因为他发现门卫竟然收留了它,它再也不必去流浪了。

看着它和门卫同病相怜的样子,他开始喜欢上了门卫,那个老头。

高考前一个星期,苏茜在食堂门口叫住他。在这之前,他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能谈谈吗?”她望着他,带着乞求的眼神。

他摇摇头,任何有关她和她姐或是母亲的事他都不愿去掺和,他终究只是个局外人。本来就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又何必去理会她那些呢!他只想舒舒服服地活着,过好每一天,他清楚今后痛苦的日子会很长。

“就一会儿,求你了,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这儿必须提一点,对于他的学习成绩,她首先是感到很惊讶,不过渐渐的也习惯了,因为他总是时好时坏,按照“三高”的说法,方差过大,高考有危险。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他心一软,答应了。

“上次是我太鲁莽了,没打疼你吧?”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她望着他呵呵笑。

“别恨我姐,她就是太爱你爸了,所以做什么事都只想着自个儿。她知道你爸最疼你,常来学校看你,所以就把我转到了这个学校。其实我并不愿意,但是家里的一切都是靠她,爸妈的年纪又大了,我也不敢和她对着干,再说她也挺不容易的。”

“我没恨她。”

她歪了歪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嫣然一笑。“是吗?我看不像。”她说,语气轻松了许多。

他暗想:这傻女孩肯定是把我这的成绩突飞猛进归功于苏红对我的打击上了。这个世上很多能人都是在恨中发酵变质的,看来她笃信这一点。

他和她坐在花坛沿上,望着残阳徐徐下坠。

“你还认为她是你姐啊?”他双手撑着花坛沿,身躯微微向后仰着,以此来舒缓他那被压迫已久的脊柱。

“当然,我知道她的鬼伎俩,为了你爸,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为了她的爱情,为了她不那么痛苦,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牺牲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着,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他全身莫名地一阵战栗,忙将手收了回来。

她的脸变得绯红,很不情愿地将手偷偷收了回去。

“难道你真的相信我是你妹妹。”

“相信不会错。”

“你真是个傻瓜。我姐就是不想看到我跟你交往,难道你看不出吗?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说好了要离开这儿的,你都答应了,半途为什么又反悔呢呢?”

“我看你是太幼稚了,小妹妹。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晨星,我不是你妹妹,这都是我姐骗你的。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吗?说呀!”

被泪水沾湿的眼眶显得格外温润。她伸手搂着他,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李露,想到了过去的一切。

“不,我们不能这样。”他一把推开她,内心涌动着千万股暗流,身体犹如炮烙般难受。

“你真的变了,难道你吻我,说要和我一起等流星雨的出现,然后许愿,今后带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旅行,去看......”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他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可笑无聊,太幼稚了,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听这些了,更没资格。

曾经的一切似乎又在重演。有青春的地方就有爱情,有了爱情就有了盲目的疯狂,更有那似曾相识的邂逅,属于青春的真情。一切又在简单而又复杂地重复,每个拥有躁动心的人都愿意为此放手一搏,可是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

夕阳将云不合时宜地舔了无数遍,最后依依不舍地滚下山去了。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那微风吹皱的白裙,那随风飘起的秀发,不禁感叹:主动张开双手的女孩,首先受伤的总是那袒露出来的心。

“对不起!苏茜,我宁愿相信你是我妹妹!”

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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