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不死者与魔域审判

此时,这一片空间呈现出一种悚然的混乱。

空间出现了一道道扭曲,天空中的硫磺雨滴落到那些空间裂纹中后立刻消失不见。

两种规则正在较量着。

神国的规则与魔域的规则。

“审判”的本身就等同于规则。

审判者掌握着规则,是规则的主宰者,在规则的衡量基础上从而做出判决。在天使调动神明印记的时候,祂就开始篡改这片魔域的规则。

祂借助神明的力量将神国的规则引入魔域,从而否定了这一片魔域的存在意义。

以天使为中心,无形的沉重压力从天空中笼罩而下,地面上的焦黑岩石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不断地有赤金的岩浆从其中迸溅而出。

嶙峋的山壁开始瓦解,大块大块的巨石种种地砸落。

这一片魔域被判予“不该存在”,而天使就是为它带来末日的人。

隆隆声里,梦魇马车从那些喷涌而出的岩浆中穿行而过,马车四个车轮上的骷髅头在“咯咯”的骨头碰撞声中,从口中喷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白骨。

从骷髅口中喷泉般吐出的白骨一根接着一根地重组,形成了四面悬浮在马车四周的白骨盾牌。从地底喷出的岩浆和头顶的巨石被那四面盾牌结结实实地挡下。停在马车顶上的乌鸦扑扇着翅膀,紧张地叫着,声音被淹没在这天崩地裂般的声浪里。

梦魇马车抵达了那条从半空中延伸下的黑蝶之路。

精灵女王伊雅莉已经苏醒。

伊雅莉从马车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到了黑蝶组成的长路上。

在精灵女王踏上来的那一瞬间,飘带般的黑蝶之路迅速回缩,将精灵女王带到了魔神克雷斯的身边。

克雷斯将白骨权杖递给精灵女王,自己拿起了那把上古名剑【琉璃】。

此时天空中的天使悬浮在那里,为光芒笼罩,如魔域里冉冉升起了一轮太阳。

黑色的群蝶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王座,红蓝异瞳的精灵女王端坐在王座之上,与悬浮的天使遥遥相对。

她握着那柄白骨权杖,带着个“贪婪与不义之财”权柄戒指的手搭在权杖顶端。明明只是一位人间的生灵,可精灵女王此时却威严得仿佛掌握着整个世界的权柄。

——他就像是整个世界的君王。

狂风凌厉刮动精灵女王的银发,他红蓝双色的瞳孔中印出天使的身影。

在他的瞳孔中,天使都变得渺小了。

“此地皆循旧令。”

精灵女王伊雅莉漠然地下令,不带一丝感情。

冰冷的命令响彻天地,如青铜古钟被敲响,声音撼动整个世纪。

黑色大地上,岩浆倒流,裂缝重新合拢。空间原本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有着无数扭曲的皱褶,现在有一双无形的手拂过,将那些皱褶一条条地抚平。山峰不再瓦解。

这一片魔域,因为天使的“审判”而扭曲混乱的秩序在精灵女王伊雅莉的声音里重建。

第一个命令说完之后,精灵女王就感觉仿佛一瞬间自己的力量被彻底地抽走,尖锐的头疼几乎是在瞬间产生。

她咬着牙,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复苏。”

这一段静止的亡灵长河忽然沸腾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苍白的亡魂齐齐仰起头,发出了刺耳尖锐的悲号。

那些嶙峋的山脊上悬挂着的所有尸骸抬手将自己从绳上摘下,漆黑的羽翼从它们背后伸展而出。

埋葬了无数白骨的百虫之壁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缝,那些成为化石的骸骨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

这个魔域已经死去了很久。

但是在精灵女王的命令之下,这一片魔域开始复苏。

然而,在这片魔域“复苏”的这一刻,天使的双手紧握的长剑终于斩下。如一道涛涛江河的剑光,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点燃起来。

空中留下了一片辉煌的黄金火焰,在那火焰里有无数身披铠甲的天使影像。

这是一剑,也是一支军队。

神是万军之主,圣瓦尔还在人间的时候,就是祂钟爱的眷者,在圣瓦尔即将迎来第二次陨落的时候,祂借助了圣瓦尔天使圣灵中的印记,跨越了神国和魔域的界线,降下了一支军队。

“末日”的审判降临。

洪流般的火焰从天空上席卷而至,精灵女王的瞳孔印出那些赤金火焰中蕴藏的万千刀剑。

神罚天地......

【圣光神殿】的使徒声称“神审判世界,如是不洁与谬误者,必以火和血清洗”。

这就是神的刀剑吗?

“是的,这就是。”

魔神克雷斯低声地说,他站在精灵女王身边,他似乎猜到了精灵女王在想什么。

魔神状态的克雷斯持着名剑【琉璃】,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他侧头看了精灵女王一眼。在这神的火即将焚毁世间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微微俯身。

“......而我是你的刀剑,伊雅莉。”

一直盘旋在精灵女王身边的那只乌鸦发出了响亮的啼鸣,那啼鸣就像人类军队的冲锋号角。

在精灵女王的背后,生出黑翼的尸骸与从百虫壁爬出的白骨冲天而起,它们数以万计,如沙如海,它们就如魔神状态的克雷斯一般,时隔多年,再一次为同一个人效力,它们是精灵女王军队。

指挥这支军队的是一步踏出的魔神克雷斯,他的漆黑铠甲掠出淡淡的残影。

魔神克雷斯如苍鹰没入天空,他的背后是魔域的洪流。

它们主动迎上了天使的那一击,两股洪流在半空中轰然碰撞,碰撞的那瞬间声音好似无数的惊雷同时响起。

两股洪流碰撞着,天使的虚影与尸骸白骨在火焰与黑雾中厮杀着,魔神状态的克雷斯从僵持的战线上跃起,他手中的上古名剑【琉璃】倾斜下垂,他劈开了一路上的所有阻碍,目光死死地盯着身披光铠甲的圣瓦尔。

魔神状态的克雷斯的身上翻滚着浓稠的黑雾,随着他逼近天使,身边的那些黑雾被皎洁的圣光不断削弱。

但克雷斯毫不在意,他将自己当作一把利刃,准备着最后的致命一击。握刀的人只需要在意最后会不会命中目标,而不需要在意刀剑本身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魔神状态的克雷斯的确乐意成为一把刀一把剑,而能驱使这把刀这把剑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那人就坐在王座之上。

被视为诸恶之渊与邪恶之巢的魔域里,黑蝶盘旋在精灵女王身边,如万千朝拜的子民。而她的军队正奉持她的意志厮杀。

精灵女王仰着头。

她看着白骨带着火焰像雨一样地落下,看着尸骸与天使的虚影一同消失,也看着魔神状态的克雷斯与圣瓦尔刀剑相撞。

天地忽然静了下来。

漆黑铠甲已经满是裂纹的魔神状态的克雷斯,将上古名剑【琉璃】钉入了铠甲破碎的圣瓦尔胸膛。

他抽出了长剑,火与光从圣瓦尔的体内溃散出来,军团般的天使虚影一个接着一个地消散,圣瓦尔身上的铠甲分裂脱落,祂的面容开始变化。

天使的面容正在隐去,浮现的是属于凡人的,不那么完美的一张清俊的脸。

那是沃里克·布莱。

年轻的白袍修士瞳孔倒映出暗红的天空,还未散尽的金色火焰,他的目光逐渐溃散,背后的双翅正在消失。他将向下坠落,但他仰望着天空。

“原来......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似乎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下一刻他的身体破碎成万千的光点,如终于承受不住的容器。

在魔神状态的克雷斯的剑尖上,一滴金色的血缓缓滑下。

那滴血,向下坠落,滴落在了焦黑的赤土之上。

精灵女王伊雅莉听到了血滴落的声音。

嗒。

天使的血滴落的声音,原来也和凡人的血滴落的声音一般无二。

......

教皇国。

圣瓦尔大教堂。

一位白发的大主教沉默地站在一尊天使塑像面前。

他仰着头,看着那神圣的圣瓦尔,满是皱纹的脸上眼泪缓缓滑落。

“查理......或许,你是对的。”

年迈的大主教老泪纵横。

他是西蒙·特兰特的另外一种形态,在众神之父没有俯身情况下的本来面目......

这个世界上,谁能够没有私心?谁能够克制自己的爱与无奈?沃里克·布莱......是西蒙·特兰特的侄子啊!是他唯一的兄弟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骨血。

那虔诚的孩子,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导师,其实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西蒙先生。”

低沉的声音,教皇查理三世派来的使者站在他的背后。

“现在,您决定好了吗?”

西蒙·特兰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眼瞳里散发出异样的神色,他的面目开始变得年轻而俊美......

他现在是......众神之父!

“......在【六大主神】的决策之下,祇已决定——废黜查理三世的‘教皇’一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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