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_第一章 鱼约

USA染白发的姑娘南茜到了枫溪汽车站,有些飘飘然。

俊小伙白小牛终于出现了,她快步跑过去,陌生人似的上下打量他,不错:油光锃亮的分头浅青色休闲服、白色旅游鞋。

“哇,枫溪里的金鱼、亚马逊的鳄鱼,我爱你,”南茜说。

白小牛内心惴惴不安,瞥一眼南茜背着的双带奥奇背包。

这包似乎射出隐形芒针,冷冷地朝他飞来,他想:这个带点蛮性儿的混血儿,像个女财东,勒令他做什么,就得做什么,---甚至爱。

他说:“还研究中国民间文学呢,把我比作你们美国鳄鱼,用词不当。”

南茜说:“你下我的河、吃我的肉、咬我、啃我,不当?”

她见白小牛豢养的两只狼,在近处虎视眈眈,说:“噢,有狼朋友保护你呐。”

但多数旅游者把那狼当狗。

有点像梦中相会,南茜轻飘飘地,与她“林肯”摄影机、与他一起走进楼壁上农民画:老街新容,枫溪人顺天知运,嬉笑眼开,雀歌鹭舞,鸽与筝齐飞,猪与娃同跃。

她仿佛与他飞到古楼脊上拥抱着,看枫溪人的金线牵挂着蓝天上的“福”筝、“风调雨顺”筝、阴阳鱼八卦筝、硬币组合的飞腾之龙。

还有五彩气球、白鸽、圣诞树上朵朵梦幻之花。

一个巨大牌坊拔地而起,耸入蓝天,几缕晨雾飘过,著名画家所提“枫溪”大字,冒着金气。

南茜对准牌坊,摄像头指上划下,从下至上,从左到右拍摄,第一正联:

发祥晚唐扬名元明毓秀钟灵,食货四方衣被天下商旅云集佳境重来。

南茜的父亲根特是黑人,母亲黛丽丝是白人,在田纳西州他们拥有一个大农场,盛产棉花和能源草柳枝稷,在这牌坊下留过影,南茜因此格外关注牌坊。

一双蓝莹莹长睫毛美目,滴溜溜寻找白小牛的“心物”。

她芳龄二十四,润肤介于黑白之间,左额上一颗青春美丽豆。

白小牛刚认识他时,吹她说:“你呀,南茜,眼睛里跳动着海的浪花,闪烁着蓝天的星星儿。”

南茜听了“咯咯”笑起来,在他背上重击一拳,给他嘴里硬塞一块阿尔卑斯巧克力硬糖,然后疯跑起来。

那时,白小牛见到南茜就会想起田野上金灿灿的油菜花,在春天焕发出勃勃生机。

但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南茜虽聪明异常,却一直记不清楚,好像是在班车上、校舍里、枫子家里,好像是他给她弹了一次吉他,叫做什么“老子西游”的古曲,玄妙之音模糊了她的记忆。

不是那支印第安人以前射杀豺狼虎豹的羽箭,白小牛永远把南茜看得阳光灿烂,而那支箭那张弓现在就在她双带旅游背包里。

看着她身着淡黄色短袖衫,胸前印着上届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冠亚军赛精彩一击的镜头,外罩牛仔服敞开着,随时出击似的,白小牛想起她两个爱好:长跑和高尔夫。

他每日晨练长跑,F大学园丁老马,早起灌水花木,碰见南茜逗她:“南茜,你头上一直停着月光,想必嫦娥也看上你美,自由女神也羡慕你。”

“那当然啦,马爷爷,”南茜乐道,她因之长期染白发,白小牛以李白诗歌打趣:“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何长?”

南茜说:鄙人没愁,有的是林肯进入里士曼的快乐。

南茜在F大学研修中国语言文学和中国民间文学,见到对联、谜语格外高兴,她摄取的中联是:“白牛清风枫溪芙蓉状荷叶连五邑,宣公贤良学士天官蔼声名扬四方。”

第二副联:清泾似练满城瑞气出芙蓉,万枫如丹一天秀色连吴越。

(为省篇幅和读者方便,本小说

均用汉语对话。)

小牛逗趣南茜:“枫溪,情系青浦、松江、嘉善、平湖、金山五帅哥,阿茜,她爱哪个呢?

“噢,哥,”阿茜乐道:“要是我,五帅哥都爱,今日会这个,明日回那个,快乐死了。”

小牛说:“五帅哥争你,你多危险?不怕各自拔你一根毛,绕到钩子上,去钓黑鱼?”

“头发也能钓鱼?鄙人第一回听说。”

“我是说,拔你一把毛去钓黑鱼。”

“噢,你想我老外姐傻啊,你拔我什么毛?”说着,要揪白小牛耳朵,他急忙挡住,正经说:“我小时候,用头发钓到过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黑鱼。春天,雌黑鱼下仔水草丛里,一段时间后,黑仔孵化成上千万比蝌蚪还小的小鱼崽,绕着水草中的窝,转呀转,雌雄大黑鱼隐藏在水底下,肉眼看不见。这时找根纳鞋底线,穿在滚钩眼里,这钩粗、黑、大尖,绕上女人的长发,吊垂在粗竹上,手握竹竿,一上一下钓,在黑鱼崽窝里闹腾,雌雄大黑鱼见了大怒,‘喯’地吞咬住,钩子扎住它嘴。”

白小牛还讲了小时候在枫溪里用鳗鱼块钓螃蟹、用黑蚯蚓钓黄鳝、用红蚯蚓钓鲫鱼、用玉米团钓鲤鱼的趣事,并且说:他钓的那条大鲤鱼现在百蓝馆前的大篮子里。

说的南茜眉开眼笑,收起了“林肯”摄影机,赶快买票进去。

南茜说:去年爸回田纳西,说枫溪人有经商头脑和历史眼光,竹篮、过时的煤油灯、甚至稻草人都能赚钱,他很敬佩,嘱咐我,无论如何要去枫溪,看看枫溪人如何把溪土变成金子。

此时,他俩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枫溪旅游总入口的前厅。

白小牛去买票,南茜飞上去,等他回头时,差点获得他一个正面吻,两个鼻子先好上了。

南茜狡黠地“嘿嘿”一笑,脸红了,一阵尴尬之后,南茜使劲亲热推靠他,要挽他胳膊。

“枫子,你来啦?”白小牛说。

南茜一怔,站住四处张望,白小牛趁机溜之大吉,跑到检票口加号。

后头的人喊:“小伙子,脸皮真厚。”

南茜跟上,后头的人以为是白发老太太,小伙子带的,不吱声了。

进门后,站在天德桥上,朝下照水镜,只见莲叶之间,鸳鸯成对,鱼儿成双。

于是,她随口吟出【孔雀东南飞】中的两句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对面月德桥上,(两桥都是石拱小桥),一对情侣相吻,“吧叽”一声,惊动溪边一丛迎春花间馄饨鸟,叽叽扑飞,南茜也要仿照,正欲回身伸手,白小牛先跨出一步,走下石拱桥来,南茜拽住他手不放,他却在吟他童年时歌谣:

天德桥,月德桥,走走跑跑跌一跤,跌一跤,聪明了,爸爸高兴妈妈抱。

南茜捉住他胳膊一捏,蓝眼光一闪,红唇一抿,又一张扬,露出滚烫的粉红舌尖。

一道闪电跃入小牛心坎,一阵暴风冲击坝上,他的血流即刻加剧、升温,

但枫子的红衫影灼灼而起,他对南茜说:

“枫溪有农民画村,荷风嬉鱼,秋桂飘香,登临水中竹楼雅阁,饱览一池荷花,十里红枫林,白鹭惊飞,野鸭戏水,美不美?咱们快去看---”

醉翁之意不在酒,小牛之意不在花草。

“【楚辞】筑室兮水中,茸之兮荷盖,你将会看到真实的画面。”

“你是在做梦吧,现在是几月份?这个‘将来进行时’,要到何年何月何时?你在‘忽悠’我?你约我出来干什么?该不是开着光子飞船去天狼星?”

开国际玩笑。

失意的南茜几乎弃他而去,但这小伙的内在魅力又舍不得,尤其那个

潜在的情敌枫子,又潜在的与她争夺,更有甚者:她不能丢美国人的自负、自尊。

“ACTONSSPEAKLOUERTHANWORDS(行动胜于空谈),”她想。

白小牛默默地走着,心意随光电对墙外两只狼下令:去郊外补充能量,晒阳光、抓野兔、野鼠,可别抓家畜牛羊。

“草莓”奔出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南茜打开看,来电显示是“霸王”,她未以理睬,掐掉了。

她快乐像只蝴蝶,一飞一扑,进入一栋灰瓦雕檐的老式平房最东头一间。

她拍摄工艺美术品---真丝挂毯、地毯,并想购买一件珍品,小牛说:“回来再买。”

她拍摄了著名艺术大师、观音菩萨持柳枝净瓶行善的绣像。

见他这门出去,她故意磨磨蹭蹭从那门出来,和他捉迷藏。当他到处张望寻觅她时,她,又出现在他身后,伸出手掌蒙住他眼睛,并“嗤”地而笑。

笑声被春风儿收去,藏到溪边香樟树上的鸟窝里,南茜别在裤带上的“林肯”,仿佛对此作了注释。

他俩携手踏上麻石路,金圃宅邸远远在望,一些人低头看什么。

“霸王”又发来信息:你承诺三天后的双休日,来巴厘岛,与我执手共去乌鲁瓦图情人崖,为何失信?

南茜回信:我又不是中国人,守信承诺,你先骗我,我也骗骗你,这也是中国人的智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现在成了中国迷,开口不离中国,还跟在白牛后亦步亦趋?

白牛好啊,他忠情爱友,我喜欢,将来,我还要与他一起回娘家。

亲爱的,我现已给你卡上又转了三万美金,作为你来巴厘岛的路费,还不行么?

亲爱的,这可是我瞒着你业余教英语所得,是血汗钱。

“霸王”是南茜在哈佛时的校友、也是F大学的校友,他和另一诨号“阿波罗”英国青年,十分垂青南茜,两人约定上海外滩浦江石栏,谁先追上南茜,谁请客巴厘岛,在乌鲁瓦图情人崖吃美餐庄鸭。

两年过去,南茜一半扎在学业,一半倾情白小牛,两人不大好插手。

“霸王”学的是哈佛管理,到F大学是研习【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

中国大学对外国留学生比较宽松,有的不考试,只注重论文答辩和科研成果。

“霸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的主要精力用来对付南茜,并把所学用于实际操作。

他不择手段追求南茜,他对南茜说他学管理是为了准备继承父亲给他创下的生物科技公司和生物养殖场。

但“霸王”对生物一窍不通,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当南茜问他:

公鸡为什么凌晨啼叫,而田鸡为何晚上鸣?

野公鸡为何不啼?

“霸王”懵了,所答非问,管理生物科技而不懂生物科技,正如管理生产而不懂生产,外行管内行,成不了气候。

后来,南茜托人多方面打听,了解到:“霸王”所说“公司”“养殖场”,纯属子虚乌有。

但“霸王”振振有词,对南茜说这是用了三十六计之一的“无中生有”之计,贬南茜不懂,并且说:二战时,希特勒曾以此计害死苏军元帅库图佐夫,得以大规模进攻苏联。

说得南茜哭笑不得,“卑鄙,你姨奶奶壁橱里的骷髅,你学大坏蛋希特勒?你就不能学学中国的诸葛亮?”

“霸王”亦苦笑不止,他知道南茜“姨奶奶”句来历匪浅,她姨妈的姑奶奶,曾把害死的亲夫藏在自家壁橱里,后被大侦探波尔发现,现在成了南茜大怒前的口头禅。

他得赶紧“避其锐气,击其坠归”,他这兵法真是学到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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