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并不是华北平原的原住民。
明朝初期,朱元璋老爷号召,山西人聚集在洪洞那颗大槐树下,开始南迁。
胡氏老祖在带人穿过了太行山,在太行南麓看到了这片宝地,就始终不再前行了,停留下来,在辉县到太行之间的山地开始繁衍。
到了万历年间,家族已经扩大到上几百人,土地也有上千倾,算得上小康之族。
特别是胡斌这一支,在胡斌科举考上举人后,借助朝廷给读书人的巨大优惠条件,开始了跨越试的大发展。
就在短短的20多年时间里,胡图家爷爷这一支,发展到了万亩土地,卫辉府,开封府都有了好几个大铺面,彻底进化成为大地主,当地,自然成为一霸。
胡家随胡斌发家,也可能随胡斌的倒台而牵连。
在“皇权天授”的封建年代,当官的风险是很大的,株连九族会让一个辉煌的家族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在得知胡斌牵连到阉党一案后,胡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想办法化解这段关系,可是,胡家毕竟是农民发家,出了胡斌一个进士都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缺乏根本的底蕴。
他们也知道,这次胡斌回来是想人骨灰进祖坟,这本来就给想和胡斌家彻底脱离关系的胡氏作难了。
除了胡斌本家亲戚,其他的胡氏都一直要求直接将胡斌这一家犯官罪臣驱除胡氏宗祠!
这就是胡张氏担心的地方。
......
胡图作为穿越者,对这些伦理上的情仇不是很感兴趣,当然,也不会把父亲的遗愿当成儿戏。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大事情,不就是进祖坟吗?
如果全族反对,现在的胡图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够在边上寻找机会,基本实现的目的!
......
崇祯二年三月二十五,胡氏宗族祠堂。
小河从北面山口缓缓而来、池塘环绕,龟背之上为晒坪,晒坪之后矗立着胡氏家塾、文风书屋。
胡氏家祠就建筑在正当中最显眼的地方。
具有装饰意义和防雨功效的大门上方的门罩骨架,采用青砖叠砌,其上再进行批灰和线脚加工,门罩上彩绘主题为梅开富贵。
外墙墙头采用黑地搏风,这种以黑色为底,用白色蚌壳类粉末拌成灰浆绘制纹饰图案的工艺和技法,俗谓“扫鸟烟,画草尾”。
黑色在五行中属水,为玄武,居北方。
整个宗祠看起来肃穆安详!
看起来还比较新的宗祠花费了胡斌很大的心思,前前后后,他在宗祠上投入了不下2万银两!
胡图带着管家和账房以及家丁护卫胡车缓慢的走进了宗祠的厢房,静坐待命。
杨管家愤愤不平的说道:“这是怎么了,老爷身前花钱修的宗祠,居然小主人连厅堂都进不了?这大明朝还有这本书卖!”
胡图摆了摆手,对这群愤愤不平的人说道:“不要急,我们耐心点,看宗祠怎么说。”
说完,安静的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很安详。
众人一看小主人都这样了,也就逐渐把新安放下来,厢房里,静下来了。
不大一会,胡图的二叔带着几位老者进了厢房,二叔嘴里还嘟嘟啷啷着什么。
胡图几人立刻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望着这几位族老。
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老者慈祥的看着胡图:“你就是大郎的独子胡图?”
胡图拱手后,一个三十度的鞠躬:“回族老话,小子胡图。”
“你家前段时间写信回来说了一下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今天几位族老都在,小胡图,你就再说一次吧,坐下说,不要紧张,我们都是一家人!”族老表现得很和善。
等大家落座后,胡图开口了:“各位家族长辈,小子胡图这箱有礼了。”
面向族老,鞠了一躬。
“家父于三月初九悬梁自尽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朝廷并没有对家父的事情定性,皇帝陛下还派遣亲军锦衣卫沿途护送我们一家几十口人回到辉县老家,这事就应该是了结了。
家父生前的愿望就是能够尽快的埋入祖坟,和我爷爷奶奶在一起,望各位族老能够满足家父这一微薄的愿望。”
说完跪下,严肃的三叩首。
“望族老帮助实现家父愿望!”
几位族老相互拿捏了一下,假惺惺的都流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对这件事情,他们早就有了定断,那位白胡子老头又出面了:
“胡图小娃,你先站起来说话,都是一家人,不要老是下跪嘛。”
胡图心想,草,要不是有事情不得不求你们,哪个孙子才愿意跪下求你们!
“胡图小娃,你们这一支自嘉靖始就在二王山开山(下葬),一百年来,已有一百二十七位先祖进葬,属枝繁叶茂了。
现在你二叔三叔也都是宗祠管事,你们一支的你们说了算才是道理。”
说完,看向了在边上跃跃欲试的胡图二叔胡和。
胡和可能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带着种决然的口气对胡图说道:
“胡图侄儿,你听二叔一言,你们就不该让你父亲再回到辉县祖坟!”
胡图这一方马上就炸锅了......
胡和继续说道:
“你们不要急,听我说完。
目前我胡氏良田千倾,枝繁叶茂,儿孙上百。
作为朝廷罪臣,你胡图也是读书人,就不应该千里送丧,再回祖地。
我和胡斌是亲兄弟,我也心疼惋惜我哥哥如此下场,但是,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先顾活着的人!
胡图侄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情况清楚了,胡和不过是个传声筒,胡氏家族根本就不希望胡斌再回祖坟安葬!
杨管家等人都急拍的需要说点什么,胡图一摆手,制止了他们,微笑着对白胡子老头笑了笑:
“族老,情况我清楚了,我还需要回家请示一下母亲大人的意见,很对不起大家,给宗族添麻烦了。”
说完鞠躬示意后,转身,对着二叔和三叔。
“作为我父亲的兄弟,你们这次的表现很好,我知道了......”
话还没有说完,胡和大声的说道: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女人插手,今天就是把事情告诉你一声,不管怎么样,这胡氏祖坟你爹是进不了的。
并且,胡图侄儿,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你宣布,经过胡氏宗族商议,辉县胡氏决定将你们这一支除籍!
你做好准备,尽快将属于族里的资产归还胡氏。”
明朝是个奇葩的朝代,为了避税,两百年来,宗族一旦出现了举人,族人就会举家“投献”。
大量的土地名义上都划归举人名下,免赋税,免徭役!
胡图暗自说道,我靠,这是要玩大的了!
听到胡和讲的这些,胡图倒是没有有点的慌张,本来胡斌就交代过将这些田地归还族人,不过,这突然从胡斌的亲弟弟口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另外的含义。
望着白胡子老头:
“既然二叔都说道这里了,小子胡图就再次问一下各位族老,我二叔的话是不是代表的全体胡氏宗祠的意思,将我家除籍,并且,将已经投献的田地如数归还?
另外,你们不会将我一家赶出辉县吧?”
白胡子老头说道:
“这是胡氏宗祠的决定,除籍和归还投献田地还请胡图尽快完成,至于你们一家这帮子辉县落脚,就不是氏族能够管辖的了。
你还是去尽快的落实吧!”
“你们不听我母亲大人的意见了?”胡图问道。
“家族事情哪里轮得到女人家插话,以后这样的问题最好不要再提出来!”白胡子很生气!
“二叔,三叔,胡家的长辈们,你们真的就不考虑一下胡斌的后人孤儿寡母的需要族人照顾时,家族就如此这般的绝情!”
“胡图小侄儿,不是二叔等绝情,现实摆在这里,胡氏还要展宏图,就顾不得你们了。”
胡图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喊过来胡庆管事:
“既然他们这样,胡庆叔,你就把父亲的遗言宣讲一下吧。”
胡庆期期艾艾的拿出一张信纸,直接念诵:
“胡氏宗祠,各位长辈:
今胡斌可能身陷囫囵,无以报答各位乡亲多年来的关爱,斌在此叩首。
此事后,不论情况怎么样,吾子胡图吾、妻胡张氏俱会回辉县宗祠把后事了结。
族人所投献的田亩,吾之管家胡庆都有记录,吾子胡图到家后,会一一发还各家各户。
另外,如果此次未获抄家,吾还略有家资的话,吾将捐赠宗祠银两一万,祝祖廷兴旺发达。
此致
不孝子胡斌敬上。”
胡庆念完,祠堂里鸦雀无声。
胡图说话了:“好了,你们的决定做得太早了,就按照你们说的办理,我明天去一趟卫辉府,既然要除籍,我们还是找讼师来把前后都处理清楚,免得以后留皮跘。
还有,二叔、三叔,以及各位亲戚,你们和我家的账该清一下了,不清楚的问一下我的管家胡庆,他那里有你们留下的字据,我明天给你们一天处理,过期不候,直接打官司吧。
二叔三叔,你们的担子估计很重,我父亲给你们留下了几个大铺面,说好的三一三余一,每年分账,这将近十六年了,你们是心安理得的没有给一分钱,胡庆叔那里有账目,也是你们给的,我算了一下,你们估计要这几天准备8万两才能够改这个尾绞。
如果三天内我见不到钱,你们就等着坐牢吧!
大明朝的刑法不是吃素的!
我们走!”
说完,胡图毅然的转身而去,留下了刚才还洋洋得意的这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