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剪不断

穆卓仙凝视着她道:“你很聪明。若是仙药一次成炼成许多,那也不稀奇了。”

周雪桐冷哼一声,将头一扭,态度甚是傲慢。

穆卓仙不以为意,微微一侧身,向众人道:“今日众位帮了老夫大忙。侍女已准下筵席,请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觉得此人实在不可琢磨,也不敢肯定这筵席的底细,都没有动。

周雪桐立在那里又打量穆卓仙几眼,抿嘴一笑,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郭川泽、郭岸行担忧表妹,连忙跟了上去。其它人如洪碎玉、苏赋云有求于仙翁,或如齐有光、洪大旗追随同伴,或如梁薇不愿叫人看出胆小,或如程家兄妹有事要询问仙翁,或如郭湘婷纯凑热闹……所以一群人都跟着走了过去。

穆卓仙走在最前面,引着众人来到殿后的敞亭之中。敞亭中间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菜肴,他在桌旁站定,微笑着向众人道:“请。”

众人又都定着不动,一阵沉寂后,洪大旗越众而出,向穆卓仙一抱拳道:“这位老人家,在下姓洪,贱名大旗。这是在下的侄儿,这是在下义妹……”“侄儿”与“义妹”两个词,他咬得特别重,同时向他们两人瞥了一眼,眼神极富威严,又有些许悲色。

洪碎玉与苏赋云满脸愧色,垂头不语。

洪大旗见他们如此,心内也不忍,轻叹一声道:“听说我侄儿是老人家救的,多谢了!至于老人家利用我等……罢了!在下也不多说,大家心知肚明!不敢多加打扰,在下这便带了侄儿与义妹离去……”一转头瞪了两人一眼。

洪、苏二人历尽千辛万苦,才见到穆卓仙。穆卓仙也向他们承诺自有妙计,化解他们的难堪局面,心里都怀着一丝希望,不愿就此离去,却也不敢违拗洪大旗,只得默默地向穆卓仙望了一眼。

周雪桐见穆卓仙也不言语,连忙挡在洪大旗面前道:“说来就来,说走就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梁薇见她态度蛮横,心中不快,一撇嘴道:“这是你家啊!”

洪大旗一见周雪桐,也极不耐烦,眉头一皱道:“与姑娘无关,请让开……”

周雪桐道:“怎么叫跟我无关?那夜你跟齐有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被我知道了,那就跟我有关系!”

“偷听你还有理了!”梁薇又忍不住在旁吐槽。

齐有光堪称杂耍行中的军师,而洪大旗是几人的大哥,两人在一块出主意,讨论事情,说的话多了去了,谁知道周雪桐听到些什么!两人互望一眼,心中俱是不解。

钱自来便微笑着走近周雪桐道:“姑娘能够耳听三里,果然名不虚传!那么姑娘知道的秘密一定甚多,必然是管不过来的……我们这点子小事,哪里能劳姑娘费心。这就告辞,再会、再会!”说着将手中蒲扇“呼呼”扇两下,他一身邋遢,气味难闻。周雪桐一个年轻姑娘,自然爱干净,眉头一皱,掩着鼻子向旁避开两步,钱自来便趁机引着大哥继续前行。

周雪桐在后扬声道:“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逃也似地离去!不就是觉得那天说的事见不得人,不敢当众说出!”除了梁薇之外,其它人都不清楚周雪桐指的是什么,不禁好

奇心起,想知道到底所谓何事。

李枕石一听这话,心头怒起,回首道:“胡说八道!我们有什么事见得人的!”

周雪桐向圆桌一侧身道:“那就留下来,细细说一说啊!”

李枕石性子直经不住激将法,但心里不糊涂,知道大哥为何要赶紧离去,便哼了一声道:“为什么跟你说!”

“那一定是见不得人!”

齐有光便道:“三哥,不要与这个小丫头计较……”

周雪桐立刻道:“齐有光,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明事理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迂腐的俗物罢了……”

齐有光冷笑两声道:“似姑娘这般,敢设计逼迫亲爷爷的奇人,少之又少。在姑娘眼中,我等自然是俗物!”

周雪桐一时语塞,脸上红了一红。

郭湘婷拍手大笑道:“表姐,你也有被别人说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啊?二哥,你看!大哥,你看!胖子,你看!小呆子,你也看啊……快看、快看……”扯着众人看壮丽风景、日食、极光一般。郭岸行、梁薇自是觉得她活该,都在心中暗笑。

周雪桐眸子一转,瞪了郭湘婷一眼。郭湘婷反而将嘴一厥道:“你跟他吵架被我看到了,既然被我看到了,那就跟我关系!许你出丑,就不许我笑?”

这话全然模仿周雪桐之前的言语,不亏是表姐妹,那蛮横不讲理如出一辙,梁薇听了,喜得拍郭湘婷的头道:“你还真是个不护短的、懂事的、可爱的、讨人喜欢的好姑娘啊!”

郭湘婷自是得意,将头一晃道:“知道就好!”

周雪桐为此分了分神,转头再看,见杂耍行六人已走出一节,连忙脚下一点,飞身赶到他们前面,伸手将去路一挡道:“不就是苏赋云是你侄儿的继母,你侄儿喜欢上了继母,也就是你嫂子爱上了你侄儿!”她这话说得干脆利索,任是谁听了前半句,想到这个不能当众说出,要拦住后面的话也来不及。

洪大旗等人虽然一直心里清楚明白,但因为诸多顾忌,从来不曾说破。洪大旗一听,气得血气翻涌,洪碎玉与苏赋云更是又气又羞又愧又窘,恨不得将周雪桐碎尸万段,又想自刎了之。

钱自来、李枕石、齐有光听她说出,倒松了一口气,反正这件事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只是对大哥的反应都十分担心……

郭湘婷等人听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了郭湘婷挠一挠头,望着桑彪道:“胖子,表姐说的是,那个洪碎玉喜欢苏赋云吗?”

桑彪乍然得知他人如此隐秘之事,倒觉不安,小声对郭湘婷道:“应该是这样的……不关咱们的事,不要管!”

郭湘婷不快地道:“我又不是表姐,当然不是想管别人的闲事,就是弄明白而已。什么继母、侄儿、嫂子的,说得直白点,不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吗?”

“表妹真是聪明!”周雪桐连忙道,“这世间似表妹这么聪明的人,还真是少有。有的却是那些为礼教大防拘束,满口大仁大义、伦理纲常,逼得有情人相爱却不能相守,遗憾终生的……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来来去去,不过就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相互有情罢了……”她说着说着,竟触动心肠

,声音弱了下来。

洪大旗听得气往上冲,可是心内却又空落落的,也说不出什么来。一来他本就不善言辞,二来也不忍当着许多人,责备苏赋云与洪碎玉,只指望他们自己能够想明白,断了他们的糊涂念头。

齐有光见大哥、洪碎玉、苏赋云或气或愧,都是混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心疼无比,叹道:“周姑娘,你即便听到了,那也都是我们的事,与外人无关,我们自有我们的主意,请姑娘不必再多言了!”

周雪桐冷笑道:“你们能有什么主意?洪大旗,你能忘了你大哥临终前嘱咐过的话,成全这对有情人吗?”

洪大旗一怔,想不到她已知道得这么清楚,随后沉声道:“与你无关!”

周雪桐便又道:“苏赋云、洪碎玉,你们能绝了自己心中的念头吗?我看洪大旗是不会放下执念,成全你们的!他这样人我见得多了,固执得很,更何况之前那话是他大哥嘱咐过的。你们,难过他这一关的……”周雪桐才多大年纪,能见过多少人,说到洪大旗的固执,杂耍行的其它人却是深有体会。

苏赋云一抬头,眉眼间一片凄然,身形一晃,满眼是泪地望向洪碎玉。洪碎玉对她痴心已久,对她一颦一笑的隐含之意,无不了然于胸,已明白她这一望之中的斩断情丝之意,他如何肯!于是向苏赋云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句“不”,跪倒在洪大旗面前,哭道:“叔叔,此事全是侄儿不好!叔叔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洪大旗见他泪流满面,连连认错,心内暗暗欢喜,便道:“你知错就好……赋云可不只是你姑姑,更是……”

“叔叔不必再说!”洪碎玉连忙打断,“侄儿心内清楚……可是侄儿对她一片真心,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请叔叔成全!请叔叔成全!”

在场之人听到这里,都大致明白他们的关系。除了穆卓仙,这些人几乎都是年轻男女,正是血气方刚、大胆叛逆的时候,不被传统观念束缚,更敢于打破常规,对男女之情又十分憧憬、看重,对于洪碎玉的一片真心自是容易理解。见洪碎玉年少而情深,都为之动容。

洪大旗听了洪碎玉的话,心内一震,怒道:“你明明知道,如何还敢!不是我不成全,你心怀这般念头,且不说伦理纲常,可有面目面对你父亲在天之灵!”众人听了默默无语,却在心内指望洪碎玉毅然坚持下去。

然而洪碎玉脸上一白,却流泪道:“叔叔,侄儿自知无颜面对先父在天之灵……”

洪大旗一声长叹,劝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放下!”

洪碎玉却如洪大旗一般固执,只是这叔叔的固执如愚公也难移的山,侄儿的如柔丝一般韧,两人一旦对上,谁也破不了谁!

洪碎玉便泣道:“侄儿放不下……侄儿就是喜欢她……本来以为她不会喜欢侄儿,所以一直不敢言明。后来渐渐发现她也……她也……总之,侄儿是不可能放下的!”

苏赋云惨然道:“碎玉……我……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李枕石无奈、钱自来无言。

齐有光心痛地道:“五妹,这样的事无对错,你不必怪自己!”洪大旗将头一扭,也不看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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