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离别之际

“宫里最近发生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刘启牵着王姝的手,漫步在花丛中,温柔地说:“我知道姝儿你因为熙美人的事情一直都不开心。”

“殿下。”王姝微微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说:“对不起,殿下,我……”

“没关系。”刘启莞尔笑道:“我相信等一下,你肯定会开心了。”

“殿下,恐怕姝儿真的没有什么心思赏花对弈,殿下还是找其他人吧。”王姝惆怅地婉拒。

“我当然了解。”刘启走过去,抱着王姝,轻声地说:“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希望真的能让你释怀。”

正说着,晏南靠近几步,颔首说道:“启禀太子殿下,人带到了。”

“快传。”刘启兴奋不已,松开王姝,转身喝道。

看到太子殿下的模样,王姝也觉得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要召见什么人,能让殿下这么激动。怀揣疑虑的王姝放眼望去,却见一宫女身后跟着一位年长的妇人,那妇人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被眼前的华丽惊得瞠目结舌;不容多说,王姝定睛一看,便认出来者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母亲臧敏。

“老身叩见太子殿下。”臧敏站定后,跪下来请安。

“快快请起。”刘启一步上前,亲自搀扶臧敏;王姝长舒一口气,咬着唇含泪念道:“娘……”

“姝儿。”臧敏碍于刘启在身侧,不敢太激动,可是王姝却不顾一切扑上去,拉着母亲抱着她,哽咽不止。

刘启退后两步,与晏南使了使眼色,然后他又对着两人说道:“我暂时有点事情先去处理,你们好好地相聚。”

王姝松开手,对着刘启欠身说道:“姝儿多谢殿下。”

“不必言谢了。”刘启笑了笑,带着晏南他们转身离开。

“恭送殿下。”王姝拉着母亲相送,而后再步入凉亭中坐下来闲聊。

臧敏抚摸王姝的脸颊,心疼地抽噎:“你看看你,已经是王美人了,怎会这般憔悴?”

“娘。”王姝别过脸,捂着嘴说道:“姝儿无颜面对母亲,当日娘将我们送进宫的时候交代过,要我一定好好地照顾妹妹,可如今……姝儿没用,姝儿没用。”

“千万别这么说。”臧敏抹着王姝的泪水,自己也是老泪纵横:“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怎能全都怪在你头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姝愧疚地说:“其实我明知道那个时候熙儿根本就不想进宫,我这个做姐姐害怕她连累其他人所以不得不劝说她,以至于熙儿进了宫就从未开心过。”

臧敏心虚地垂首,暗叹一声,说道:“要说我,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娘,我的意思并非隐射您。”王姝着急地解释。

“这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臧敏沉重地说道:“我妄想着能有朝一日重现我们臧家昔日的富贵,所以将你们一个个地送进皇宫,你心里怨恨我,熙儿心里也百般地不愿意,我自私地无视你们的幸福,做出一件件妄为人母的错事啊。”

王姝摇着头,安抚地劝道:“娘,姝儿真的从未记恨母亲,况且姝儿现在在宫里一切都好,那个时候确实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殿下对姝儿百般疼爱,姝儿在宫里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臧敏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殿下很疼你,如今看殿下的心思,确实如此,想到这里,我也就放心许多。”

“我知道我不应该让殿下担心,他为了我

,将母亲也召见进宫,可见殿下用心良苦。”王姝提到刘启就觉得窝心,丧妹之痛也能得到缓解。

臧敏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你能明白殿下的用心良苦,那就好了,所以这以后你就别让殿下再操心了,知道吗?”

“放心吧,母亲。”王姝破涕为笑,柔声应道。

臧敏为了让王姝放心,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也都一一交代清楚;原来母亲现在已经将弟弟们接到长安城居住,并且有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却十分温馨,这让王姝羡慕不已,但是如今身份不同,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住在新家了;不但如此,臧敏还说,多亏长公主的帮助,帮弟弟谋了一官半职,虽然郎官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职,但好歹让弟弟不必整日的游手好闲,有份正经的事情可做。

臧敏提到长公主满心地感激,当然王姝也由衷地感谢长公主对他们家所做的一切,只不过王姝还会想到长公主将她们当作棋子的事实,这种疙瘩在心里,恐怕这辈子都很难抹掉了;沦为棋子的妹妹就是长公主这场局里面的悲剧,要算这个仇,怕是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周晨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谢殿下。”周晨脸色凝重,刘启看出异样,便走过去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回事?气色这么差。”

周晨顿了顿,犹豫地开口:“启禀殿下,其实今日草民进宫是有件事情想……”

“哦,你有事情拜托我?”刘启恍然地问。

周晨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殿下,今日周晨进宫是来辞行的。”

“辞行?”刘启诧异地惊问:“什么辞行?你要去哪儿?”

周晨蹙着眉头,平静说道:“承蒙殿下倚重,将周某招进皇宫成为皇宫的画工,虽然在皇宫,周晨可以任由自己作画,要什么有什么,从不用考虑作画的需求。”

“这不是很好吗?”刘启摊开手,不解地问:“那你为何还要离开?”

“殿下,其实周晨本就是个浪子,习惯了四海为家。”周晨颔首说道:“当日因为亲人过世,周某去往偏远的西域之地,途径不少地方,一直以来都念念不忘,所以草民想借此机会再去看看那些从未去过的地方。”

刘启确实很了解周晨,他既然考虑周全,若是自己再强求,恐怕不太好;但是这么一分别,两人再聚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一想到朋友的离开,刘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周晨看得出殿下的不舍,但是他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只会更加萎靡不振,虚度光阴。

“好吧。”刘启也有成人之美,他拍了拍周晨的肩膀,鼓励地说:“我支持你,并且我要赏你万两黄金,免得你饿死在路上。”

周晨赶紧婉拒:“殿下,您总不能让我一路上还押着万两黄金吧?再说了,这一路的艰辛,能轻便我尽量轻便上路,有足够的钱财就够了,至于黄金还是请殿下收回成命吧。”

“你啊你,木鱼脑袋。”刘启揶揄地笑了笑。

周晨去意已决,并且十分突然,哪怕是太子殿下也留不住,然而此事震惊了长公主,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周晨已准备妥当,匆忙地离开自己的府邸。

蒙杞代表殿下送到城门口,忽然间人潮拥挤,街道上陷入一片混乱局面,并且有官兵跑来挡住了周晨他们的道路,蒙杞莽撞地想上前争执,却被周晨拖住。

华丽车辇在周晨他们面前停下,长公主从车辇里面走下来,她看似怒气腾腾,径直走向周晨和蒙杞。

“见过长公主。”周晨和蒙杞施礼请安。

“蒙杞,你先退下,本公主有话要对周先生说。”长公主冷着脸,严厉地吩咐。

“诺。”蒙杞瞥了一眼周晨,虽不解,却只能退到一旁。

周晨刻意避开长公主的注视,低眉恭顺,谦卑有礼;往往是这样的谦卑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在长公主看来,周晨的离开一定与熙美人的死有关,当然也确实有些关联。

“为什么要走?”长公主愤怒地质问:“难道熙美人离世让你在长安城都呆不下去了吗?”

周晨倒吸一口冷气,缓缓说道:“请长公主息怒,草民决定离开,跟任何人任何事毫无关系。”

“那就不要走。”长公主上前一步,几近哀求地说:“周晨,我以一个女人的情谊请求你留下来。”

周晨心一紧,颔首说道:“长公主,您这是何必呢,周某实在是不能再留下。”

“那好,那我就以长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留下。”长公主豁出去了,气结地啐道:“周晨,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我长公主要的男人就没有得不到的,我一直以来因为尊重你所以才处处让着你,没有想到你一次次地拒绝我,一次次地伤害我。”

周晨扑通跪下,无惧地说道:“长公主,是周某不识抬举,若是今日长公主要杀了在下才能解心头之恨,那就请长公主动手吧。”

“你……”长公主一跺脚,果真跑到侍卫身边,拔出长剑。

“长公主,不要啊。”蒙杞吓得一惊,也同样跪下来祈求。

长公主举着剑逼近周晨,咬牙切齿地低吼:“没有想到,你宁愿死都不愿服从我。”

周晨闭着眼将喉咙展现给长公主,其实长公主只要一用力,一剑挥下必定伤及周晨的颈部,然后流血不止,当场毙命。

“啊——”长公主猝然间想到满地都是周晨的鲜血,吓得她手一抖,剑应声落地。

周晨慢慢地睁开眼,最后再凝视一眼长公主,他想到这样的绝望曾经出现在熙美人身上,忽然心里掠过一丝撕心的痛楚。

“走。”长公主噙着泪,侧目怒吼:“本公主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踏入长安城半步。”

“多谢长公主。”周晨叩拜之后站起,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安城。

“长公主……”秋霓担心长公主,于是跑过去搀扶她;蒙杞松了一口气,总算安全地送走周晨,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何长公主情绪这么激动。

长公主怎能不伤心,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个周晨让她又爱又恨,她是可以运用长公主的权力将他留在自己府上,但是她又爱着周晨不惧权势的气节,以至于两全终不能其美。

丁香担心风大,思虑之下,不得不走过去打扰王美人的沉思;站在钟鼓楼顶端,俯瞰繁华的长安城,被夕阳沐浴着,确实是一种享受。

听说,周晨今天就离开了这个繁华的地方,他要去哪儿?没有人知道。但是她知道,熙儿终于解脱了,一定会追随周晨的脚步离开这个让她一直不开心的地方。

踏上旅途,周晨如释重负,他站在山坡上,回首相望长安城;霎那间,一阵清风拂面,浇灭了不安的心境,于是周晨从行囊里面拿出画轴,微笑地自语:“熙儿,再看一眼你姐姐,以后说不定我们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我答应你要带你走,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还有那些你从未去过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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