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觉悟

大街上,渐渐多了更多的看客,只都避得远远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要继续看下去,却又不敢离得太近,时而嘈嘈杂杂地交谈着什么,在任天音双眼扫过时,一个个又噤若寒蝉,如芒在背。

任天音揪着一个大汉的后衣领拖拽着前行,冷漠道,“除了指路发声以外,你若斗胆发出半点其他声响,那你也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虽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但于这名大汉而言,就如同凛冬的冰雪般浸骨。于是乎,哪怕是被拖拽而行时,断了的双腿与大地不断地擦出血迹,他也只能强行咽回了痛呼和呻吟声,真疼得那叫一个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至于另一个大汉?此时他虽也疼痛难忍,却又心存侥幸,好在这个魔鬼没有选他,故而在强行地原地装死。

而想起方才的场面,两个大汉,甚至是旁观的众多看客都有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莫不敢招惹任天音半分。

毕竟,他们方才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个恶魔一脸冷漠地一脚踩着一个大汉,手持扁担狠狠地砸向另一手按住的大汉的大腿,将实木扁担生生打断后犹未解气,反手就将断了的两截扁担插进了两个大汉的大腿,入地三尺。

他们不理解这人看着明明很是瘦弱,却是哪来的这般实力?但事实教会了他们认清现实,也教会了他们卑微。

“就是这里了吗?”任天音抬头看去,斗大的「明府」二字熠熠生辉。

那大汉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不知是流血过多所导致,还是怕的——明府的主人们若是怪罪下来,他很有可能真的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必死和可能死的心理博弈。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到此处撒野?!”两个看门的大汉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瘦弱的青年正拖着一个人走来,而那被拖着的人正是他们时常聚酒奉承的对象之一——大少爷身边的贴身‘大红人’。

当看清状况后,傻子也能反应过来这是遇到硬茬了,但作为明府的门侍,他们必须壮着胆子上前呵斥与盘问。

小白闻言瞪了他俩一眼,神色不善。小黑则有些惧怕,怯怯地缩在任天音身后。

任天音安抚两句后,随手一挥,两个大汉被劲风扇飞,随即胸闷吐了口血,心中惊骇,却是没有生命危险,而那明府的大门也被这劲风给撞开了。

任天音扔开了拖拽过来的大汉,两手拉着小白和小黑就往府里而去,道,“你们也是职责所在,我本不愿为难你们,但你们错就错在不该瞪我的两个妹妹,以后长点眼力劲吧。”

这话自然是说给那两个还在发懵发怵的大汉听的。

入了府中,便有一群大汉围了过来,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地瞪着任天音,呵骂道,“哪来的狗东西,竟敢擅闯明府!”

任天音置若罔闻,弯身询问道,“他们可有瞪你们?”

小黑怯怯地揪着任天音的衣裳,摇了摇头,小白虽一脸冷漠,却也是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姑且饶了你们。”任天音冷漠道。

大汉们正要发怒,那位翩翩公子便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任天音一番,惊奇而皱眉,若有所思,意味深长道,“倒是我轻看了你,不知你可有兴趣加入我明府,金钱,美人,都任你挑选,我也不为难你的两个妹妹,自然好生安顿着,可远比你贩柴为生强上千倍万倍,如何?”

“听着好诱人啊。”任天音嘻嘻一笑,却又立马正经道,“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觉得贩柴为生有哪点卑微不如的,反而很是自在惬意。”

顿了顿,又道,“我记得我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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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你偏偏不听,我就只能如我所言,来打断你的腿,这便是我来此的目的了。”

翩翩公子愕然,“没得商量?”

任天音摇摇头,“没得商量。”

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跑了过来,与翩翩公子耳语了几句,翩翩公子面色渐渐变得难看,朝任天音道,“我承认你有点实力,我也猜到了你是打过了那两人才来了我明府,但敢问阁下,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重吗?我觉得还好,也是他们应得的。”任天音耸耸肩,道,“若我技不如人,恐怕我的下场会更惨,不是吗?”

翩翩公子哑然。

任天音往前走了两步,叹息道,“本以我们的实力差距,我大可不必与你废话这么多,如是不高兴了,整个镇子也可是覆手而灭。但我不会这样做,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不信命,但信因果。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善恶,你既在我这儿中下了因,我便来还你果。当打断了你的腿,我就走,不会为难你明府上下,如何?”

翩翩公子听得惊骇,听这语气,暗忖此人莫不是个修真者?且不说修真者个个应是神威天成,意气风发,更是几不可寻的存在,断不可能与他废话如此。再对比眼前这人的气质与装扮,分明就是个村民模样,如是便舒了口气,朝两侧的大汉挥了挥手,道,“你很自信,我倒要看看你的实力能不能配得上你的狂妄。”

十几个大汉摩拳擦掌,任天音再往前一步,十几个大汉纷纷被气浪震倒在地,不能动弹,更不敢言语,却并未受伤。

任天音手掌虚空一握,一把扫帚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飞入了他的手里,他道,“我只想打断你的腿,不想为难他人,用不着太过麻烦的过程。”

翩翩公子见状哪还敢神气,双腿瘫软地跪在了地上,“仙、仙人饶命!只要你能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任天音摇了摇头,并未有停手的意思。

“住手!”一女子跑了过来,张开双手护在了翩翩公子的跟前,只见她与翩翩公子年龄相仿,也是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她咽了咽口水,微微压低心中的恐惧,身子却是止不住地颤抖,她是亲眼看到任天音的手段的,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如果仙人不肯善罢甘休,我愿意替他受罚!”

“你……”翩翩少年半张着嘴,确实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傻妹妹竟敢在仙人面前如此护他,他紧了紧手指,微微一笑,一把抓开自己的妹妹护在身后,站起身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求仙人不要为难于她。”

“你疯了吗?”妙龄女子质问着,却是推不开身前的男子。

“娘走得早,爹如今又不在府上,哥哥又怎能让你受伤害,且本就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惹了不该惹的人,该是我自己承担后果。”翩翩公子并未回头。

一时颇有股凄凉萧瑟之感,让小白和小黑都心生不忍,但她俩不会劝阻任天音,在她们看来,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说了打断你的腿就打断你的腿,你们这般阵仗感动不了我,求情是没用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任天音并不心软,挥动扫帚带着破风声朝翩翩少年的腿砸了过去,骨裂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凄厉的痛呼声响彻明府,也令得偷偷在明府外偷听的看客们猛地打了个寒颤。他们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心惊胆颤,头皮发麻,一时手脚不听使唤。

出了明府,任天音收拾了心情,中规中矩地继续去卖柴,意外地卖了个高价钱,在换回一些佐料和两个拨浪鼓后还有许多剩余。

任天音牵着两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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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去的路上,天已渐渐晚了。

小白和小黑闷闷不乐地各自拎着一个拨浪鼓,一言不发。走了许久,小白才抬头问道,“哥哥为什么不饶了那人?说到底他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可他下半辈子就那样毁了,还是怪可怜的。”

任天音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有哥哥在,哪怕豁出命来也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的。”

小白和小黑听得心暖,虽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但与哥哥比起来,也都不足为道了。

沿途返回,任天音走得很慢,他没有回头,但是他能清楚地知道后面有人在远远地跟着他们。

上了山,回了院。

“师傅。”任天音拱手恭敬道。

小白和小黑也惊喜地跑了过去,拉着余正南的手不愿撒开。

入了亭中座,任天音让两个小丫头沏茶去了。他笑着问道,“师傅怎么想起来了这里?”

像‘师傅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废话自然不会提起。

余正南望了望四周,静谧得美好,许久,他缓缓道,“其实吧,很多时候我也想像这样归隐,与世无争,多好啊。”

任天音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余正南还有话没说完。

余正南叹了口气,又道,“你真的就想这样下去了吗?只要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为师是支持的。”

任天音咂咂嘴,道,“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真的挺好的,不必想太多,更不必顾虑太多,种种菜,听听雨,与世无争,也与世无害。”

余正南点了点桌子,道,“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你要做个平凡人,那你做好了做平凡人的觉悟了吗?”

任天音不解,挠头问道,“什么觉悟?”

余正南应道,“但凡有点家境能力或修为的人就可以踩在平凡人的头上耀武扬威,而这个所谓的平凡人还只能选择忍气吞声,甚至连息事宁人都不一定做得到。”

任天音一怔,讪讪道,“其实我、我无所谓的。”

余正南笑道,“你是无所谓,那她们呢?就像今天一样。你若真想做个平凡人,你连你想保护的人都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或许能护住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啊,忘了你当初的「道」了么?还有你的天道誓言。”

……

“我的道,就是要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和事啊!”

……

“我任天音,以神魂立下天道誓言。今若不死,他日如不能将今日所受之屈辱百倍、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

我任天音愿生受九霄神雷轰顶之刑,死将神魂贬于九幽之地,受亿万年折磨之苦!”

……

“我……”任天音一时语塞,没了语言。

余正南起身望向天际,幽幽道,“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不会平凡,就像是不同圈子的人,强行硬融,不但自己活得疲惫,还会害人害己。”

见任天音落寞低头不语,余正南又道,“其实我这次前来,是为了给你带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任天音心头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的齐爷爷去了,寿终正寝。”余正南顿了顿,补充道,“那个老不死的活了七八百年,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就早早地选择了退居后方安享晚年,不愿参与宗门的其他事务。哦,对了,他临走前还念叨着你来着,说是人间没白来一趟,看来你们爷孙俩感情很深啊。”

任天音没太听清后面的话,他低头紧咬着嘴唇,呢喃道,“寿终正寝啊,挺好的。”

夜风清寒,吹落几滴血与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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