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逃离苍梧城

密林中,风声飒然,只见两道身影上窜下伏,向着明月山脉的深处掠去。

为首之人,一席长挑水裙,将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她玉容上垂着白色面纱,但只看那乌黑靓丽的秀发,白嫩的肌肤,便可想见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

她重伤初愈,又经连番恶战,玉容上却毫无一丝惊慌神色,始终冷冷淡淡,俏丽的神色间宛似笼罩着圣洁的辉光,清雅如莲。

而在女子身后,一名黑衫少年,正背着一道身材佝偻,面色苍白如死的老人,紧随白衣女子而去。

他脸上汗水淋漓,满脸血污,衣衫破烂,灵动的眸子中隐有泪痕,显然心有悲伤之事,神色疲倦至极。

正当孙先生与云影圣子交战之时,石屋中明月宫神女醒了过来,她本想上前帮忙,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看老者命丧荒山竹林,只得先行离开。

这段时间,这明月宫的神女,虽因中了玄冰寒毒而神智昏沉,但是大概发生的事情,还是了然于心,知晓是那少年与老者合力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眼看老者已无法挽救,她只好先行离开荒山石屋,找到了正从苍梧城折返的少年,说明情况后,本欲直接远遁明月深山,暂避云圣子的追杀。

可是少年听得老者已死,说什么也不愿意独自离开。

无可奈何之下,明月宫神女只好冒险领着少年回到竹林,找到老者的尸体。

皇天护佑,老者虽然战败,但毕竟是翼灵人境界,待两人赶到时,还剩一口气,服下明月宫的疗伤圣药返魂丹后,才得以保住一口气,残喘至今。

“嘎吱!”

少年踩在一道树干上,便在此时,树干断裂,脚下不由一虚,差点栽倒下去。

白衣女子闻声,缓缓转身,走向了落地后气喘吁吁的少年。

“暂且休息一下!”

少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它们已经连续逃亡了三天,白衣女子看得出来,少年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脸上却毫无畏难放弃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顿增几分好感。

“孙先生,喝点水吧。”

将孙先生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株巨大的树干前,老者背靠树干躺下。

少年探了探孙先生的呼吸,气息微弱至极。

取出一个小小皮袋,扭开盒盖,少年微张孙先生干燥的嘴巴,缓缓倒入一点点清亮甘甜的泉水,后者嘴巴微微蠕动,喝了一小口。

一条条苍老的皱纹微微牵动,孙先生缓缓睁眼,看到少年和白衣女子,欲要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黯淡的目光中隐隐透出慈和神色。

休息半晌,才精神略好,低声道:“孩子,求你......求你将这戒指交给北域皇朝晋王府的孙轻云,她......她是我孙女,才七八岁,被人卖入王府,将来若有机会,请你告诉她是爷爷对不起她,把这古戒交给她。”

少年含泪接过老者取出的一枚古戒,隔了半晌,孙先生低声道:“孩子,你......体质特殊,虽然暂时无法修炼灵流,但我曾学得相人之术,若能渡过大难,将来你必成大器。”

孙先生气若游丝,目光望向了白衣女子,断断续续道:“姑娘,我死后,请你......”

一阵剧烈的咳嗽,却说不出话来,抬起手臂,指了指姬纯。

白衣女子秀眉一蹙,淡淡道:“你要我代为照顾他?”

老者无力地点头,那女子想起明月宫中,向来没有男子,若没有得到明月宫主的允许,自己岂能贸然答应孙老者请求,让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跟在身边,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孙先生,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放心。”少年看了一眼那女子,声音哽咽。

白衣女子想起眼前二人,皆是对自己有活命之恩,即便无法将少年带回明月宫,保证那少年在平凡世界富贵一生,那也总比少年一辈子留在荒山深谷好。

“孙先生,我答应你。”她淡漠的开口。

听得此言,少年微微抬头,却毫无欢喜之色。

孙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气息忽断,在人生最后的时光中,瞑目而逝。

姬纯心中悲痛至极,不禁搂住了孙先生的尸体,忍不住泪如雨下,霎时间,只觉得这几日以来的经历在脑海中电闪而过,疲倦万分,便即晕了过去。

待姬纯醒来,已是月悬中天,白衣女子造了一副简陋的棺木,将孙先生就地安葬在一处林荫下,粗石墓碑上书孙先生之墓。

姬纯向着孙先生坟墓跪拜良久,沉默不语,白衣女子走出林荫,任由少年祭拜,她看得出来,少年对于这位老者眷恋极深。

少年磕了九个响头,道:“孙先生,我定会为你复仇,杀了云影圣子!”

说完这话,少年那黯淡的眸子,再次出现盎然斗志,转身离开了坟墓。

白衣女子听得脚步声响,微微别转娇躯,望着那从林荫中走出的少年,脸上颓然之色尽失,恢复了冷静,只是透出一股无力的疲倦。

“云鹰卫想必还在追杀我们,咱门走吧。”

瞧着少年适才悲苦的模样,本想说两句安慰话,没想到,晃眼间,便能从悲伤的情绪走出来,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不由有些意外。

“我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短时间,明月宫之人也无法赶到,得找个稍微安全的处所。距离明月山脉最近的便是巨鹿城,属于隶属皇朝的势力范围,咱们暂且去那里避避风头。”白衣女子淡淡道。

“我知道你灵流高深,来历非凡,我有件事想问你,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少年正色道。

“你说!?”白衣女子莲步轻移,好奇道。

“难道我这辈子真的无法修炼灵流么!?”少年目光直视女子,沉声道。

“不瞒你说,在我所见之人中,你的天赋卓绝,本有机会成为天地最强者,乃是传说中的混沌神体,窍穴旺盛,灵脉粗壮,连我也及不上你,只可惜你最为重要的生死穴中坚如磐石,硬如精铁,上盘混沌死气,无法有效开启控制灵流的枢纽,强行修炼,也是无济于事。即便有朝一日,你能开启生死窍穴,时间也晚了,错过人生中最佳修炼时间,难有成就,希望你别怪我直言。”

白衣女子直言不讳,她心思机敏,从少年的话语中,便明白少年脸色平静,心中却燃起熊熊复活怒火。

但他似乎并不明白对面的敌人何等强大,复仇无异于送死。

少年脸色一沉。

“云鹰族乃是远古八神族之一,族中强者数不胜数,放眼整个北域,能抗衡的势力也一手可数,我劝你最好打消复仇的念头。你救我性命,我明月宫向来有恩必报,会让你轻松渡过一生,再也不必为吃穿用度发愁,甚至娶死生子,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可满意。”白衣女子开出了优厚的条件。

少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孤苦无依,感到人事冷暖,骄傲的心早已磨灭了,本就浑噩渡日。但在这几日当中,接连看到年纪相仿的云影圣子,将其追杀的如丧家之犬,反而激起一腔热血。

少年身躯微微颤抖,眼前的明月宫女子,轻易便决定其未来,那般劈碎灵魂的力道,让其冰冷到深渊绝境的心,陡然升腾起一丝盎然的斗志。

“多谢你的好意。”少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使得苍白的掌心都泛起血痕。

“孙先生的仇,你放心,我会帮你宰了云影圣子!”

白衣女子为了打消少年最后的顾虑,如此承若。

要知道,同为远古八神族之一,能让神女做出如此保证,需要割舍和抛弃的东西,远非少年这等无依无靠之人所能想像,弄不好便会引起两族战火。

“姬纯,这片世界之大,非你所能想象,你原本生活在苍梧小城中,实无必要卷入无法插手的纷争,那只会妄自送命,听我一言,找个不认识你的凡俗地方,重新开启新的生活,这片灵流的世界,不属于你。”听得自己开出如此条件,少年竟是无动于衷,白衣女子也语气微微不悦起来。

蓦然间,少年低沉的脸庞,缓缓抬起,肌肉微微牵动,体内热血如沸,那盘旋在生死窍穴上的灰白混沌气,仿佛受到剧烈的情绪牵引,流遍全身后,猛冲而出,冷冷笑了笑:“明月宫的神女小姐,仇我自己会报,不劳你费心。呵呵,人生在世,若是连这等事也要假手于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救你只是顺手为之,别无他意,无需明月宫任何回报!”

“不管多出多大的代价,终有一日,我姬纯都要摘下云影狗贼的头颅祭奠孙先生!!!”

“咱们就此别过!!!”

白衣女子娇躯一颤,仿佛是首次得见这少年一般,眼前一亮。

少年身上涌出的灰白混沌之气,仿佛失控般爆发出来,令她生出一股如坠无边黑暗深渊的冰冷感。

夹带丝丝愤怒之意的声音,自少年口中缓缓吐出,那来自骨子里的不甘心,溢于言表,久久回荡密林。

待得明月宫的神女苏玉微回过神来,少年早已决绝的转身离去,在她心灵深处,烙上一个独孤而坚韧的背影,久久不忘!

“难道我错了!?”她自问道。

风过林梢,唯有片片落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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