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东南西北

“奴才只是得到一点小道消息而已,实在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说这话时,刘振已经知道凌月绝不会再有把他除掉的想法,兼之膝盖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些,便强撑着庞大的身体站了起来,垂眸道:

“上个月,西南王陈自城和东南王陈临渊先后找到奴才,要奴才为他们提供银钱上的支持,奴才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有书信为证。”

这样说着,刘振从袖中掏出两封信,小心谨慎地呈到凌月面前。

“大姐姐。”

姬文景虽然一直站在门口,但同处一个屋檐下,也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见状,走上前来取过刘振手中的信,上前几步递给凌月。

凌月将这两封信一一打开,信上的内容的确如刘振所言,以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为名,让刘振出银子恭贺。

秦晋之好?

凌月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哪里来的底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好的敛财方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收到这份请柬的不仅仅有刘振,还有许许多多的乡间豪绅。

想来定是有不少人选择了这样左右逢源的交易,就像郭氏一族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给南楚敌国做棉衣一样。

凌月沉吟片刻,把信折叠好放回信封中,抬眸看向刘振,“你对陈自成和陈临渊的事知道多少?”

“公主明察,草民虽然贪财,却万万不敢谋逆,跟他们绝无来往。”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心虚,刘振鼓足勇气跟凌月对视,一字一顿道:“但奴才听说陈自城收养了许多干女儿,然后用这些女孩子四处跟人结亲。”

凌月心下了然。

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用美色拉拢人是最直观有效的法子,这陈自城也算是个聪明的。

也不知道他那些个倒霉干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咳咳……

正如凌月所想,做陈自城的干女儿都挺倒霉的。

年方二八的楚凝韫,就是这群倒霉干女儿中的一个。

她是冒牌郡主。

裂土自封的陈自城也是冒牌的,这样论起来,楚凝韵就更是冒牌中的冒牌。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毕竟在这个死人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乱世,多养几个女儿傍身总是好的。

拉拢下属,送一个。

孝敬上司,送一个。

想要远交近攻,跟同样是冒牌货的东南王陈临渊来个强强联合,也要送一个。

这次,楚凝韫就是被送出去那个。

不是因为她格外漂亮,而是她的命格外硬。

这不,人还没嫁过去,听说陈临渊已经染了时疾,一病不起了。

楚凝韫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在马车上晃悠了十几天。

犹记得离开西都前,陈自城把楚凝韫叫到王府主院,声色并茂地开始了他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表演。

“我可怜的女儿啊,但凡父王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把你一个弱女子送到那虎狼之地去。”

陈自城语气哽咽,甚至还抬手抹了把眼泪,“女儿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替父王盯着东南王那个混账,待父王兼并了东南,立刻把你接回来跟你娘团聚。”

“是,女儿知道了。”

楚凝韫一边配合着西南王的表演落下几滴泪来,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会打仗很重要,会忽悠也很重要。

西南王能够几年如一日稳抓这两大技能,且两手抓两手都能硬,得到如今的权势地位,也算是实至名归。

可惜,这样一个老狐狸,竟没有发现她娘也是个冒牌的。

百密一疏啊。

就这样,无牵无挂的楚凝韫以西南郡主之尊,风风光光地嫁到东南去了。

上马车前,她回眸看了一眼辉煌宏阔的西南王府。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达东南王府,已经是楚凝韫在路上颠簸了十七八天后的事了。

不出意外,东南王陈临渊并没有亲自出来迎亲,只让喜娘接自己进王府,由管家抱着一只公鸡跟她拜堂成亲。

“郡主,这……”

听着贴身丫鬟不满的声音,楚凝韫只微微摇了摇头,“无妨。”

东南王做人做腻了,要把自己比作公鸡,她生什么气?

她只想早点结束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累啊。

然而,好不容易挨到入洞房,却发现自己祈盼已久的床榻被别人占了去。

抬眸的瞬间,袖箭已是射了出去。

在这样的对视中,楚凝韫眸中的冷意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不是怕了他,而是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面容沉静,五官立体,眸若寒星。

没多好看,倒也不讨厌。

从楚凝韫进王府起,东南王陆临渊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成想这女人的反应每一

步都在她意料之外。

譬如这一刻,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畏惧,没有恼怒,没有欢喜,却偏偏有些无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陆临渊尚不足而立之年就能跟不惑有余的西南王一样拥兵称王,自是眼力了得之辈。

楚凝韫的确很无奈,她奔波了这么多天,就想好好睡一觉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还是早早把人打发了吧!

这样想着,楚凝韫上前几步行了个礼,用她在西南王那里学到的精湛演技,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西南东南两王虽然互相防备,但总要等一起干掉如今的正统姬姓皇室之后才能撕破脸,所谓‘一张一弛’,刚刚在婚堂上不出现,这会儿再来安抚一番,合情合理。

但总不会留夜的。

混到这一步的男人都很惜命,怎么敢跟竞争对手送过来的女儿同床共枕。

毕竟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要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付之东流?

陆临渊撑了撑身子,斜倚在铺着大红床单的婚床上,轻轻勾了勾唇,“来之前,西南王可有让你给本王带什么话?”

“有。”楚凝韫点点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他说等我帮他除了你这个混账,就把我接回去享福。”

“……”

这么直白么?

陆临渊被自己的口水呛的轻轻咳嗽了一声,饶有兴趣道:“你觉得你能做到么?”

“能。”

楚凝韫在妆台前坐下,一边卸发髻上的钗环,一边淡淡道:“可我不会做。”

耳边再次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为何?”

楚凝韫不以为意,“路太远了,懒得折腾回去。”

既然嫁来了西南,她就是陆临渊的人,把他扳倒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别说自己只是个冒牌的,就算是西南王的亲女儿,她也不会这么做。

“这话要让西南王知道,足够你死一百次了。”

“我帮着他对付你,不也一样要死?”楚凝韫更加不以为意,“你要没想着今天杀了我,就赶紧出去,我要休息了。”

被卷入男人争权夺利游戏中的女人,连只蝼蚁尚且不如,若再三心二意,那就真是嫌命长了。

她娘当年就是这么死的,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新婚之夜,陆临渊被赶了出来。

他在主院廊下站着,望着高悬的月亮看了许久。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同时让人更看不清那张波谲云诡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竟然信了她的话,真是活见鬼。

然而楚凝韫并没有实现她睡三天三夜的愿望,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嬷嬷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在其位,谋其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也要有点敬业精神,毕竟只有讨好了东南王,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探子。

若是天天坐冷板凳,那就只能成为一个没用的弃子了。

楚凝韫起床气很大,当即把那个急赤白脸教训自己的两个嬷嬷发落去扫厕所,自己则蒙着被子继续睡。

想要博得东南王的信任,首先就要把她从西南带来的人从身边剔干净,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耳目的‘聋子’‘瞎子’。

这是她出发前跟西南王合计好的,当时西南王赞她聪慧无双,这步以退为进的棋堪称绝妙,却不知道自己才是不知不觉间被推上棋盘的棋子。

楚凝韫做的大张旗鼓,陆临渊想不知道都难,但也只是淡淡一笑,命管家往楚凝韫这边送了两个新的嬷嬷来。

楚凝韫照单全收,板着脸立规矩,“本王妃是主子,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谁要聒噪,同样发落出去,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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