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有多长。
人类很难讲清这个概念。
对生物而言，一秒钟已经足够短暂。
对最先进的银河计算器而言，一秒钟足够它完成上亿亿次计算。
银河计算器的一瞬，大概就是丸罗的神力攻击穿透柳天所用的时间。
不，不对。
对神明而言，人类的时间或许根本没有意义。
就像岁月史书上早已记录好的结果，超脱时间之外的大手恰好在这一刻翻到了这一页而已。
翻到了柳天被洞穿的这一刻。
他的动作，他的神态，乃至他的灵魂，就跟丸罗没有发出攻击之前一模一样。
但柳天突然的跪倒在了地上。
瞳孔整个泛白成死去月余的死鱼眼珠。
倒地抽搐，心脏爆裂。
神力，邪神的神格碎片如同最锋利的手里剑，将柳天的心脏击碎。
“你没事吧？”
叶雨璇整个人处在状况之外一般，依旧死死的盯着丸罗的一举一动。
她似乎还没察觉到柳天的异样。
在她的视角里，丸罗还什么攻击都没有做出。
倒是柳天突然自己倒了下去。
奇怪。
为什么没有回答？
为什么闻到了浓浓的铁锈气味。
为什么丸罗开始疯狂的得意的大笑？
好奇怪……
一切都好奇怪……
叶雨璇的心脏像被力士的大手死死的捏住。
剧烈的跳动，却带不来丝毫的氧气。
令人窒息的绝望之色在叶雨璇脸上蔓延。
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这是？
邪魂师出手了吗？
柳天受伤了吗？
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填满胸腔的巨大恐慌。
身体抖成了筛子，叶雨璇艰难的转过脑袋。
“呕~”只一眼，她就承受不住那骇人惨状。
神色扭曲，叶雨璇手捂胸口开始了剧烈的呕吐。
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柳天整个胸口被割裂出一个大洞。
她看到，柳天粗壮的动脉血管孜孜不倦的喷射着血液。
她看到，柳天的心脏已经碎成了肉渣。
而柳天，明明脸上满还是刚死去一般的恐惧神态，双手却还在神经作用下下意识的堵着伤口。
他一把一把的抓起淤泥，试图填满被神格碎片轰裂的胸腔。
死了？
死了？？
死了！！
叶雨璇半跪在柳天身边。
脸色僵硬，身体不住的颤抖。
花了好久，她的大脑才终于消化理解了这个简单的讯息。
死了，柳天死了。
那个帮自己解毒的救命恩人，那个吸收了万年魂兽魂环的绝世天才，那个发出连自己都畏惧发抖的攻击的超强男孩。
不曾直言相告，但她心底的小女孩心思是那么死心塌地的仰慕过柳天的强大。
她曾视他为璀璨流星。
一眨眼就死在了泥坑里。
【死了，居然就这么死了。】叶雨璇难以置信的不断的咬着牙摇头。
即便是牙齿刺破嘴唇都未曾察觉。
怎么会呢？
这孩子明明是那么强大，这孩子明明是那么耀眼，甚至连自己这个魂王都难以企及。
可现在，为什么会跟自己以前目睹过的普通的死亡一样。
逃不开，躲不掉。
死亡，顷刻之间。
那自己呢？
想到这里。
叶雨璇才好似终于从痴呆中反应过来一般，疯了一般释放出足够覆盖十几米的巨大魂力屏障。
这奢侈的防御姿态让她脸色泛白，但她却依旧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急速站起，看向丸罗的方向。
【下一次攻击，自己就会死。】这绝望的认知让她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但那丸罗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疑惑什么一般，不曾做出下一次进攻。
叶雨璇绝望的等待死亡降临。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明明已经见惯了血液，为何在看见柳天倒在地上时却疯了一般呕吐。
根本不是害怕血液。
而是对生命被如此随意剥夺的滔天恐慌。
神之攻击，丸罗所言不错，这是摧毁凡人信念的一击。
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继续进攻呢？
自己的魂力防御根本抵挡不住那无法看清的攻击。
丸罗胸口的血瘤内也能明显看到还有一枚神格碎片，冲击血壁，迫不及待地展开杀戮。显然不是没有后手。
但是，为什么不攻击呢？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呢？
叶雨璇呆呆地站着，丸罗也傻了一般陪着她站立。
这片刚刚还魂力横扫的沼泽，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的安静。
“为……为什么？”叶雨璇想张嘴。
她想问清楚丸罗停手的原因。
但这声音不曾出自她口。
而是丸罗。
本该享受胜利喜悦的丸罗，却在“击杀”柳天之后，发出了艰难与困惑到极点的质问。
是在问自己吗？叶雨璇奇怪的想到。
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来着？
死亡将至，这姑娘却奇怪的开始走神。
而她脚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将叶雨璇从大脑放空的状态下唤醒。
叶雨璇转头看去。
是本该死去的柳天！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他的速度是那般缓慢。
脸上泛白的汗水与暴起的青筋更能说明他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
但他在笑。
柳天在放肆大笑。
明明胸口破了个大洞。
明明心脏处流下的血液已经将沼泽里面的臭水染红一片。
但他就是在笑，一直笑，无法遏制的大笑。
就好像被神格碎片攻击的不是他一般。
但是，柳天又怎么能不笑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死亡的绝望让他彻底陷入黑暗。
他的抱负，他的遗憾，他的向往，他的一切的一切。
都在死亡降临之后变得毫无意义。
那种即将失去一切前满腔的巨大失落，让柳天无比确信，这世上再没有比死亡更浓郁的悲伤。
所以在心脏重新跳动之后，哪怕已经碎成肉渣也重新开始顽强的挣扎之后。
柳天的生命之火被重新燃起。
那种重生的喜悦甚至比穿越时还要猛烈百倍不止！
这种发自内心的狂喜，任何人都绝对无法抵抗。
自己也不需要抵抗。
自己只管尽情的大笑就好。
因为，不只是脱离了死亡的危险重获新生。
柳天还死死的握住了丸罗的“命门”。
神格碎片，第二块神格碎片，那块穿透柳天的身体的碎片。
没有像丸罗预计的那样返回自己手中，而是被柳天身后贪婪的古怪黑色蚰蜒一口吞下。
丸罗绝望的瞪大双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神格碎片被缓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