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做了个梦，梦里自己一身红裙，翩翩起舞。
突然之间，身体像被什么穿透了一样的疼。
疼得窒息。
再仔细看过去，红裙都是血染的。
“宋曼！曼曼……”
听到身旁有人在呼唤，宋曼从噩梦里挣扎起来，睁开眼睛。
“还疼么？你做梦了。”
傅叶白攥着她冰凉的手，握紧，再松开，几个来回，才感觉到病床上的小女人终于恢复了血液流动似的。
刚才看到她在梦魇里挣扎，眉头紧皱，满头冷汗。
他实在担心，不得不将她叫醒。
可是一醒来，就是钻心的疼。
宋曼忍不住轻吟了一声，试着动了动身子。
“我……怎么了？”
傅叶白把床头搪瓷盘里的子弹拿给她看。
“你说呢？”
宋曼倒吸一口气：“仔仔呢？童小姐呢？”
还有——
他怎么样了？
“都没死。”
傅叶白用手帕擦了擦宋曼额头上的汗水，“先管好你自己吧。”
宋曼舒了舒胸腔，重新闭上眼睛。
她很疼，傅叶白感觉得到她在强忍。
“疼的话，帮你按一下止痛药。”
傅叶白站起身，想要去拨一下输液剂上面的一个开关。
“别。”
宋曼拽住他的衣角，“我怕对感官和视觉……有副作用。没事，我能忍得住。”
“可我不希望你忍。”
傅叶白的目光软了几分，口吻也是。
“我已经没有很难受了。”
宋曼虚弱地笑了笑。
“至少比你要幸运的多。我受伤你一直都在，你受伤的时候，我却连看望你一下，都不……”
“我不需要你因为同情我，才跟我说这些。”
傅叶白重新攥住宋曼的手。
宋曼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转移下注意力。”
伤痛的注意力，以及心痛的注意力。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怎么停止去想——
傅生言是不是在童雪身边。
“不用这样，宋曼。再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傅叶白看了眼手机，一条待处理的短信。
“你休息，我出去一下。”
傅叶白站起身。
宋曼虽然没说话，但身体和肩膀很明显缩了一下。
傅叶白叹了口气：“我只是去打个电话。”
宋曼不说话，只是闭着眼，咬着唇。
被松开的那只小手，这会儿正紧紧抓在床单上。
傅叶白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不去了，陪着你。”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宋曼再次昏睡了过去。
……
“李太太。”
傅生言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看李家伯母一个人坐在外面，双眼无神，脸色迟滞。
“仔仔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且不管江婉君后续该怎么处理，傅生言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替他妈妈来说声对不起的。
李舒修就算有千错万错，都不该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下手。
万一孩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可怜的老人可还有活路？
“傅先生。”
李伯母机械地转过身，傅生言这才看清，她手里抱着的，是仔仔的小外套。
靠近前面肚子的位置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我不知道舒修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让你们对他这样恨之入骨。但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
李伯母一边掉泪，一边说：“他才六岁，就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悲惨遭遇。我和舒修是他仅有的家人了。我这个年纪，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光。”
说到这里，李伯母已经泣不成声了：“傅先生。你们放过舒修行么？只要你们高抬贵手，我可以不追究你母亲。”
“谢谢您李太太。后续仔仔需要怎样的治疗，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们有钱治病，舒修留给我们祖孙两个的，足够了。”
李伯母低下头，抚摸着孩子的小衣服。
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傅生言不想看，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扫过去两下。
仔仔伤在头部，靠近左侧半后脑，应该是在冲突中，不小心绊撞的伤。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在衣服的正前方？
难道是童雪的？
可是傅生言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太对。
他的眼前渐渐呈出一副画面，宋曼小小的身影，背着男孩，从车上下来，然后去敲李家别墅的门。
那是傅生言跟宋曼刚离婚那会儿，在仔仔的艺术班偶遇，因为红色小汽车的刺激，孩子发狂疲惫，在车上就睡着了。
宋曼抱不动他，于是把他背下来送回家……
这时候，两个穿制服的警官走了过来。
“傅先生，您有空么？”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轻的警官礼貌地说，“我们想跟您这边核实一些事情，关于昨天晚上的仓库绑架案。”
傅生言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您是接到宋小姐的求救消息后，才报警赶过来的么？”
“是的。”
傅生言想了想，确切说，不是在他看到消息的时候，而是苏云岸先看到的消息。
自己当时正在跟苏风辞说话，所以根本没有去看手机短信。
另一个警官说：“那么，在您之前报警的人是谁？您知道么？”
傅生言一脸错愕：“什么意思？”
警官解释：“是这样，在您之前已经有人在报警，说仓库那边发生了绑架案。但是对方根本没留姓名，就连电话号码都是临时没有经过备案的SIM卡。”
傅生言摇摇头：“宋曼的短信是群发的，她应该还发给了其他同事和朋友？你们有问过她的口供么？”
年轻的警官说：“是要问的，等她伤势好一些，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笔录。”
“你说什么？”
傅生言呼吸一窒，“她……她受伤了？”
两个警官面面相觑：“你不知道么？她被流弹打中了，当时也是疏忽了，救护车载着其他伤者直接走了。”
“我们刚从隔壁临江医院回来，她还在手术室，估计没脱离危险呢。她自己也是奇怪，居然什么都不说，人都快不行了才倒下去的。”
傅生言话都没听完，起身冲了出去。
难怪刚才他盯着仔仔的外套就觉得心里发慌发毛，原来那些血，真的是宋曼背着他的时候蹭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