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在这场比赛中,朱云怡共做了七道菜,分别是松柏粉、松黄汤、松花糕、松黄饼、松仁豆腐、松子肉丁和鸡油炒松仁;徐如故一共做了四道菜,分别是梅粥、玫瑰梅、蜜渍梅花和酸梅糖饺。青梅酒、乌梅酒、黄梅汤和汤绽梅严格来说都不能算一道菜,将其视为酒和茶更为合适。

作为本次比赛的裁判,郁且狂和常芙蕖都亲自尝了朱云怡和徐如故做的每一道菜。等二人尝完最后一道菜后,徐如故问道:“既然已尝完在下和公主的所有菜品,便请两位判个高低:不知是公主的‘松宴’更胜一筹,还是在下的‘梅宴’略领风骚?”

常芙蕖朝郁且狂拱了拱手,轻声说道:“公主的竞争者毕竟是拙夫,芙蕖不便先行评价,还是请郁相公先谈谈自己的高见吧。”

早在在品尝徐如故的“梅宴”时,郁且狂的内心其实已十分惊慌。因为徐如故的“梅宴”确实比朱云怡的“松宴”要好,无论是摆盘和视觉上,亦或是味道上。虽然郁且狂不是真正的大厨,无法从专业的角度评价一道菜。但也正因为他不是专业的大厨,所以对一道菜的认识往往最为质朴和原始。

单从视、味、嗅三觉来说,郁且狂便觉得徐如故的“梅宴”强于朱云怡的“松宴”。特别是从味觉来说,徐如故做的那四道菜远比朱云怡的七道菜美味。更何况徐如故的梅粥、汤绽梅和蜜渍梅花三道菜都是根据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里所记载的菜谱来做的,宋人风雅冠绝古今,在菜品上亦是如此。徐如故今日所做的梅粥、汤绽梅和蜜渍梅花不仅完美呈现了宋人对于饮食的风雅,又与他的隐者生活紧密贴合,同时又格外美味,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不足之处。那碟酸梅糖饺更是美味无比,单是一个饺子就能吃出梅实、鸡蛋、面粉、糖、酒等多种食材的味道,配以酸甜可口的梅卤和乌梅酒调的蘸料更是让人垂涎三尺。那碟玫瑰梅则极具创意,以玫瑰花包裹住梅实,然后用蜜饯之法将之做成一道美食,试问世间有几人能想出这样的创意?偏生这碟玫瑰梅不仅独具创意,而且极其美味,黄梅之味与玫瑰之香恰到好处地合为一体,同时蜜饯的甜味又不至于喧宾夺主,在起到辅助作用的同时还为黄梅和玫瑰增加了丝丝甜蜜的味道,又有效了中和了黄梅的酸味,其创意和美味确实让人拍案叫绝。

虽然徐如故做的这几道菜都不是大鱼大肉,但却都比大鱼大肉要美味得多。直到尝了徐如故的“梅宴”后,郁且狂才知苏轼“人间有味是清欢”之言果然不假。

虽然觉得徐如故的“梅宴”十分美味,但在品尝美味的同时,郁且狂的内心却焦急无比。因为他已尝过朱云怡的“松宴”,虽然“松宴”上的七道菜确实也十分美味,但却无法与徐如故的“梅宴”相提并论,这也正是让郁且狂感到焦急无比的原因。因为朱云怡在此次比赛中的输赢十分重要,按照徐如故之前的意思,倘若朱云怡能赢了他,即说明朱云怡通过了他的考验,那么他便会将他所知道的关于《洪武政略》的秘密告诉朱云怡。而要是朱云怡输了,徐如故便不会告诉她《洪武政略》的秘密,也就是说朱云怡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朱云怡的厨艺确实天下无双,但郁且狂没想到今日徐如故却让自己见识来何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在他这个裁判看来,朱云怡确实输了,但他又实在不愿就此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郁且狂突然心想常芙蕖是徐如故之妻,自然不会判朱云怡赢。倘若自己再倒向徐如故,那么朱云怡必输无疑。但若是自己违背良心,强行判定朱云怡的“松宴”胜过徐如故的“梅宴”,那么朱云怡便还有一丝胜利的希望。反正这次比赛只有两个裁判,而他又格外能言善辩,想通过狡辩让朱云怡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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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难事。即便不能保证朱云怡胜过徐如故,但最起码也能让他们成为平手。

郁且狂心想只要朱云怡和徐如故打成平手,便还可以以言语相激,让徐如故同意再和朱云怡进行另外的比赛。朱云怡聪明伶俐、博学多识、才情横溢,只要不比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其它方面未必就会输给徐如故。到那时只要朱云怡赢了,便可让徐如故心甘情愿地说出他所知道的《洪武政略》的秘密。而一旦自己遵从自己的内心,判定朱云怡的“松宴”不如徐如故的“梅宴”,那么自己和朱云怡便再也没有机会向徐如故打听《洪武政略》的秘密了。

想到这里时,郁且狂的内心开始变得无比纠结起来。到底是违背良心还是遵从内心,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选择。尤其是选择的背后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人们会变得更加纠结。郁且狂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也会困于这样的纠结之中。

见了郁且狂纠结的神情后,徐如故微微一笑,然后轻声说道:“郁相公尽可直言不讳,在下和公主都不是赢得起输不起之人。”

听徐如故显然是话里有话,郁且狂便更加纠结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心想即便此刻自己违背良心,但也是情势所逼。想到这些后,郁且狂便决定要判朱云怡赢。

正当他准备判朱云怡赢时,徐如故突然又说道:“在下的青梅酒、乌梅酒、黄梅汤和汤绽梅严格来说都算不得一道菜,况且这青梅酒是在下今夏酿的,乌梅酒、汤绽梅、玫瑰梅和黄梅汤也早在今日之前便做好了,在下今日不过把它们拿出来临时加工了一下而已。但公主却是第一次来梅花峪,先前没有准备任何食材,‘松宴’的七道美食都是今日所做。倘若以在下先前准备好的青梅酒、乌梅酒、黄梅汤、玫瑰梅以及汤绽梅和公主的‘松宴’相比,未免太不公平。即便侥幸赢了公主,在下也会觉得胜之不武,故而还请相公拿在下的梅粥、蜜渍梅花和酸梅糖饺和公主的七道美食相比,不必算上青梅酒、乌梅酒、汤绽梅、玫瑰梅和黄梅汤了。”

若是不算青梅酒、乌梅酒、汤绽梅、玫瑰梅和黄梅汤,只拿梅粥、蜜渍梅花、酸梅糖饺三道菜和朱云怡的松花糕、松柏粉、松黄饼、松黄汤、松仁豆腐、松子肉丁和鸡油炒松仁七道菜相比,朱云怡和徐如故倒可以打成平手了。因为朱云怡的七道菜虽然在数量上胜过了徐如故的梅粥、蜜渍梅花和酸梅糖饺。但相较于这三道菜,朱云怡“松宴”的每道菜在观感和味觉上都略有不及。但朱云怡的“松宴”也均十分美味,倘若不是与徐如故这样的高手比较,定然也可傲视天下。

想到这里后,郁且狂忽然觉得可以为朱云怡扳回先前的颓势了。况且凭借他所向无敌的巧言善辩之能,说不定还能让朱云怡胜过徐如故。毕竟按照徐如故的意思,他只愿意拿梅粥、蜜渍梅花和酸梅糖饺这三道菜来和朱云怡比赛,那么他的“梅宴”菜品在数量上便已处以劣势。倘若再经郁且狂的巧辩,朱云怡便极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一旦朱云怡得胜,那么徐如故便会将《洪武政略》的秘密告诉她,郁且狂便觉得有些心动。毕竟朱云怡离开皇宫的目的就是探寻《洪武政略》的秘密,他先前之所以一直跟踪朱云怡,其中也有探寻此秘密的部分原因。此事涉及到他和朱云怡的切身利益,只要他能做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么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正当郁且狂准备把判定朱云怡胜利的话说出口时,徐如故适才所说的话突然在他耳旁回想了起来。徐如故说他不愿胜之不武,故而不拿青梅酒、乌梅酒、汤绽梅、玫瑰梅、黄梅汤和朱云怡的“松宴”相比,而只选梅粥、蜜渍梅花和酸梅糖饺三道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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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怡比赛,此可谓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与他的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相比,郁且狂想要强行让朱云怡胜利的做法反而显得十分卑劣了。

想到这些时,郁且狂不禁在心底反问自己:“我时常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这句话来警醒自己,然而此刻我妄想违背内心,强行让公主得胜。如此卑劣之行,又如何能无愧于心?我若罔顾事实,为了《洪武政略》的秘密信口雌黄,岂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更别说无愧于徐相公和公主了!”

想到这些后,郁且狂便觉得不能做有愧于心之事,于是他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在下并非专业的庖厨,向来只知张口就吃,有时甚至牛嚼牡丹,对厨艺实在知之有限。不过依在下拙见,徐相公的厨艺确实要更胜一筹。”

接着郁且狂说出了具体的原因。

说这些话的同时,郁且狂害怕朱云怡会因为不敌徐如故而或是气恼、或是伤心,于是他偷偷看了朱云怡一眼,心想若是朱云怡有情绪变化的话便立即出言安慰。

然而让郁且狂没想到的是朱云怡既没有气恼,更没有伤心,而是十分认真地听着他对“梅宴”和“松宴”的看法,眼神十分坦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当自己说得正确时,朱云怡还会点点头。

等郁且狂说完后,徐如故继续说道:“既然郁相公已发表了高见,便让拙荆也说说她的看法吧。”

于是常芙蕖微微笑了笑,然后便说起了她对“梅宴”和“松宴”的看法。她的说法和郁且狂大同小异,也认为徐如故的“梅宴”要胜过常芙蕖的“松宴”,只是从更加专业的角度点评了“梅宴”和“松宴”的每一道菜,然后又耐心地解释了朱云怡的“松宴”之所以不及徐如故的“梅宴”的具体原因。

说完具体原因后,常芙蕖还不忘宽慰朱云怡:“公主乃金枝玉叶,本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有这般厨艺已极为难得。拙夫年长公主几岁,又常年隐居于梅花峪,不似公主有俗事分心,因而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厨艺,自然会比公主稍微厉害一些。不过公主厨艺极佳,芙蕖只道自己的厨艺已鲜有敌手,没想到在苏州时还是不敌公主。公主尚且年幼,宫中又有无数名师,假以时日必定会超过拙夫的。”

朱云怡知道常芙蕖是怕自己伤心,所以才这样安慰自己。但其实她并没有感到伤心,反而觉得从此次比赛中获益无穷。无论是徐如故天下无双的厨艺,还是常芙蕖非常专业的点评,都让她觉得获益良多。她本是天之骄女,又多才多艺,本身对自己便十分自信,无需通过赢得比赛来证明自己。即便今日败给了徐如故,她也不觉得丢人,也不会就此对自己的厨艺灰心,反而让她懂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因此不能骄傲自满之理。于是听了常芙蕖的话后,她笑着答道:“嫂子过誉了!云怡先前只道自己的学识和厨艺已天下无双,因此难免心生骄傲。直到见了表哥之后,方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之理。胜败乃兵家常事,云怡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今后定当以此为鉴,更加谦虚努力。”

见朱云怡如此坦然,郁且狂、徐如故和常芙蕖都觉得十分开心。开心之余,他们也都十分赞赏朱云怡这种笑对成败、谦虚努力的精神。

然而没过多久,郁且狂的心气又低落了下来,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向妹梅花峪主人讨要《洪武政略》的秘密,而此刻朱云怡已输,那么他们的所有努力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正当郁且狂感到心气低落时,徐如故突然缓缓说道:“即便公主不敌在下,但在下还是愿意把所知道的关于《洪武政略》的秘密告诉公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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