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琴师

许镜台去哪了?

下场后的喻馨止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上要突然选择那么激进的打法,但是下场后她忽然就明白了,她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许镜台还会不会来。

“喻姐。”孙士函看着喻馨止平静的落座一旁。

胡大壮直接老实的坐回前面去,头都不敢回,喻姐浑身的冷意简直要溢出来了。

“能联系上他吗?电话之类的。”喻馨止问道。

这个他是谁,孙士函很清楚,但是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头疼的事情。看喻姐这样子,显然是不给个说得过去的说法是不行的。

孙士函头铁道:“许哥他应该有事吧,联系不上。”

“那何叔呢?”

孙士函直接跪服,连许哥身边人都想打探了,今日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我试试?”

“嗯。”喻馨止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后续。

此刻,藏书阁外,何叔静静的坐在偌大的院里,望着足足有七层之高的藏书阁,心底里平静而眼神中带着欣慰和期待。

没人比他更相信许镜台,也没人比他更希望许镜台主动做一些事情。

只是突然响起的震动,也着实意外。

孙士函的话,应该也没必要接的吧,何叔想了想给挂掉了,之后更是索性静音了。在何叔看来,除非缺月山庄的天塌了,否则今日也没什么事可以干扰这里了。

这边被挂断的孙士函,很是痛苦的看向喻馨止,苦着脸道:“喻姐,被挂了。”

喻馨止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许镜台确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做吧。不过松气的声音在孙士函听来,好像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接下来第二场,心月楼第七学年金耀砮和第九学年宋裕枝对阵,而胜者就要面对喻馨止。

实际上,当王秉然落败的时候,金耀砮就做好了准备。先不说他现在还只是初入第七等,就是七等颠峰,金耀砮也不想两边都不讨好。他本就是为了压阵参与的,堂席的位子对于他这种世家来说并不是那么具有吸引力,所以抛开王秉然的面子,金耀砮压根不想掺和。

可如今世家先输一阵,怎么说也都不能再输了啊。

金耀砮叹息一声,对着对面的宋裕枝叹道:“宋师兄,抱歉了。”

宋裕枝愣了一息,转瞬就明白过来金耀砮的苦处,可那也与宋裕枝无关。而且金耀砮你如此举止,当真以为我寒门豪杰就是泥捏的了?

“放马过来吧!”宋裕枝强势回应,就连下场的王秉然听到了也是愣了,什么时候宋裕枝也可以这么硬气了。当初在误会之初时被自己暴打的委屈模样,好像印象太深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有血性。

彭敏和一众掌席先生饶有兴致的看向宋裕枝,在这些人眼里,其实一直斯文和善的宋裕枝才是那个最有野心的人。喻馨止和他比,其实都只能算是目标明确罢了,而宋裕枝却是能够收敛自己,在太多人面前都像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谁都可以上去摸两下子。

只是到底还是老虎,还是扮猪扮过头了,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金耀砮手持鎏金长枪,此枪名唤金堂芝,取自金玉满堂采霞芝,枪身有纷繁复杂的炫纹,每一次出枪触发炫纹,都能叠加速度,反震两种效果,但是持续时间也并不够长,所以尽管这种炫纹很实用,也很少有人有这个拿捏火候的自信。

同时,宋裕枝也掏出自己珍藏的木琴,轩藤。琴身通体由上百年的轩藤打造,琴弦更是由纯正青蚕丝制作得来,由大师刻琴纹于上,唤名轩藤,琴声自响成域,攻可扰敌,守可凝神回复。

琴师本就稀罕,寒门琴师就更加难得了。因为琴几乎就是寒门琴师的命根子了,琴在人在。

宋裕枝盘膝而坐,流传百年之久的轩藤落于双膝,只见长满茧子的右手五指轻轻扶上琴身,琴纹骤然亮起荧光,一层淡薄的荧绿色光芒笼罩了大约周身十二三米的范围。但是看宋裕枝轻松自如的样子,大概也不是极限。

金耀砮是等到宋裕枝布设好琴域才动身的,一来是想看一看琴域的独特之处,二来贸然靠近琴师周身也许会有意外刺激。

一脚踏入琴域,最直观的还是一种滞涩感,这点金耀砮自己也能通过气势达到,所以并不是如何惊奇。但是紧接着耳边响起的颤鸣之声却越来越清晰,甚至可能久了会出现耳鸣和精神错乱。

身处琴域进退两难的金耀砮,虽然有些压力,但是这些还不够。只见金堂芝提起骤然前刺,在笔直刺入空气中时居然还有轻微的颤幅。如果这是不入流的武师,那也就罢了,可这是金耀砮,所以枪尖此处时,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在琴域中打开了一道缺口,一时间就好像气球漏了风。

而那些颤幅则叠动起来,不停的在扩张缺口的大小。

可宋裕枝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只听一声拨弦之音,金耀砮瞳孔顿时微缩,一道音波竟然比风势还要更快一步的抵达。金耀砮压枪反弹,枪尖与音波相撞,一时间反震的力量哪怕有炫纹加持金耀砮也感到手心发痒。

如果仅是如此,那金耀砮还能平静,可随着耳边的琴音已经成曲,更多的音波一道接一道,好像要将金耀砮淹没在这里。

可金耀砮也很苦恼,触碰不到宋裕枝,那炫纹就是和音波相撞叠加炫纹也不过是叠加速度一方面而已,至于反震,还真不好说能不能震散音波,而且金耀砮自己可能也吃不消。

当音波再次逼近,金耀砮左右点枪,震散数道音波,同时接住缺口产生释放的压力,再次前冲一米,但随后缺口就因为没有金耀砮持续的支撑而闭合了。不得不说,这样一个攻守兼备的琴域,其实是十分难得的。尤其是对一些十人的小规模队伍来说,简直是行走的战壕。

只是不是战友的金耀砮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快乐。

这也就是老韩不在,否则一定要嗤笑一番这种狭隘的见解,对于真正发挥完全的琴域,攻就是守,从来没有什么攻守兼备,简直胡扯。

金耀砮才顾不得胡扯不胡扯,先过了眼下的难关近身再说,只见寒芒先过,枪出如龙,连续几次叠加的速度在这一刻充分展现。快到几乎以为一枪做两枪,重影到这个份上,连弹琴的宋裕枝都漏了一拍。

实在是金耀砮这一枪太过惊艳,以至于几道音波在这一刻都被震散了,导致前后衔接出了差错。

但是宋裕枝也是心志不俗之辈,短暂的漏拍也及时调整回来,继续密不透风的攻势,同时节奏也逐渐加快。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主动提升金耀砮的斗志,让他提升到一个自己无法完美掌控的节奏,那时候就是图穷匕见,生死见分晓。

金耀砮不停出枪,离宋裕枝自然也是越来越近,可越近那股压力越大,明明近在不足五米的距离却迟迟犹如陷入泥潭之中不可自拔,那种无力感在逐步吞噬金耀砮的耐心。

只是这耐心,未免也太好了!

宋裕枝手心也开始出汗,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高度紧张,因为接下来就是最高潮的部分,他必须一鼓作气把金耀砮拖进深渊,然后一套带走。

只听昂然的曲音犹如沙场奔啼,连绵不绝一波胜过一波。

金耀砮只觉眼花缭乱,手中的枪却是越来越快,快到他自己都只是本能的出枪毫无建设性意义。他知道在这么下去必然落败,可还能怎么破呢?

这时,他选择闭上眼。

如果只有本能能做出反应的话,那就交由心神吧,完完全全的交给心神。就如父亲说的那样:你只有相信枪,才能回应枪,从而成为枪。

那一刻,心中回想的金耀砮蜕变了,从一个初入第七等的滞涩新人,终于走出自己的路,不再需要一个苦苦追寻的契机。

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宋裕枝,但他确信,已经被拖入深渊的金耀砮没办法翻盘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金耀砮踏破琴域近身时,一道禁锢的收尾鸣金彻底打乱了金耀砮的节奏,但是就在这一刻,金耀砮果断放弃心神执掌,重新握回主动权,当空劈枪而下。

宋裕枝可以不退,因为只要再补一下,他就能将金耀砮推下台。

可这也意味着,他要接下这一枪的威势,那代价是琴不能接受的,宋裕枝也不能。

所以他退了,也败了。

输阵不输琴,才是视琴如命,这点,就是老韩也说不得。

第二场,金耀砮胜!

有人惋惜,其实宋裕枝本可以堵上一把的,以对轩藤的自信去硬拼金耀砮余力,也许轩藤会有所损坏,但绝不至于被逼迫到认输的境地。

难道是对轩藤不够自信吗?

虽然轩藤谈不上位列天下十大名器,但也绝对不至于是二流,任何一个琴师都对自己的琴甚至超过对自己琴技还要自信。

但是他们不够理解的是,琴师从不会用手中的琴去赌博一次输赢,若是一场生死,大不了人死琴毁。可为了一场输赢,宋裕枝觉得不值当,天下琴师都会觉得不值当!

所谓凝指不固,退而望兵,其实就是这种态度。

宋裕枝自己尚且觉得没什么,金耀砮自然也大大方方的接受胜利。

只是下一场还未开始,金耀砮却也没有下台,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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