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羽

逐影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他看着木逸,木逸微微的摇头。老人泪痕满面:“小神官带着我的先祖离开了雪山,我们颠沛流离了三百年,偌河日记上记载说,总有一天,希望自苍穹而来,王子从沉眠中苏醒。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回回来看一看,直到不久前,日记上出现了新的字迹,时间到了!”

“老人家,那本日记,我可以看一看么?”

木逸轻轻揉了揉额头,这个叫做偌河的神官,一千年前居然能预测到星子的坠落,倒是个很有点本事的神官。只是他的预言在人们的眼中太过荒诞,所以没人将他当一回事。

老人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本日记。

日记看起来已经很有几分残破,昏黄的纸页似乎还蕴着水渍。

木逸接过日记,手心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那是他在万神宫落中时常能感觉到的信仰的力量。他微微心动,指尖带着一丝神力翻开了日记。

可是日记上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老人惊慌失措,他一把将日记抢回来,抱在怀里,再一次翻开,日记上还是他熟悉的那些字迹。

木逸皱了皱眉头,再一次接过日记,再一次翻开,扉页上终于有了一行很是古老的文字,那文字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没有人认识。

那是属于远古,神才开始诞生时出现的文字。那文字华丽耀眼:“我将带你找到真相。”

木逸的眼中一片苍凉,他抬起头,望着苍穹:“真相?”

“哥哥?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那位凌雪族的老人却全身颤抖起来,他一双眼睛苍老而混浊,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坚定光芒看着木逸:“您,您会天神的语言?”

木逸合上日记,指尖柔和的光芒包裹着日记本:“老人家,我晓得你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情,那么作为交换,除了教会我烤鱼以外,我想留下这本日记,可以么?”

老人苦笑:“您自然可以,我们这一族已经没有神官,不会再有人能读懂这本日记,您既然会神的语言,那么我相信,有一天您也可以读完这本日记,解救我们凌雪族人。”

“可是,老爷爷,您之前不是说凌雪族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么?”逐影牵着木逸的衣角,他觉得哥哥似乎不太开心,他不想哥哥不开心。他晓得,哥哥在为凌雪族的事情不开心。

木逸摸了摸逐影的脑袋,眼神温柔:“血脉的延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尤其在这九方沃野,更不是天都能比拟的。你还小,还不明白。”

逐影吐了吐舌头:“哥哥,我们要做什么呢?要帮这位老爷爷做什么?”

木逸笑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老人家再休息一下,你说的那一片湖离这里还有些距离,我们明日再出发吧。”

老人闭上眼睛,他看了一眼木逸手中的偌河日记,突然就觉得心底变得轻松了许多。那一片湖面,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陪着爷爷来看过一次。他的爷爷是凌雪一族最后一位神官,可惜,他学不会神语……

他记得,那时候,他们的家园,那一片冰湖笼罩在漫天飞雪中,影影倬倬看得见冰面下似乎封存着宫殿。飞雪迷眼,他看不真切,却觉得一双腿脚激动得颤抖。

他们这一族的人,天生就该在冰雪中起舞的,他自出生,却从来没有穿上过冰刀。可骨血中,对冰面,对舞动的渴望叫他兴奋无比。然而,年华渐逝,他已经从少年变作华发苍苍的老人,他载着一族最后的期望。

也许,他们的期望就要实现,他有些心酸,那些族人们是否还活着,活在这九方沃野的某个角落,他们的双足是否记得冰面的感觉……

这夜,分外宁静,苍穹之上,几颗稀疏的星子,它们闪烁的微弱光辉将黑夜微微包裹起来。逐影已经睡熟,木逸坐在他身边,翻看着偌河日记,不时将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拉一拉。

老人坐在门边,望着苍穹,他睡不着。

“年轻人,你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木逸微微侧目,他其实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小时候,爷爷告诉我,我们的世界很大,有九方沃野,有万千生灵。可是,那和我们凌雪有什么关系呢,我这一生所求不过一件事,幸好,我遇到了你。可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何你就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木逸抬起一个手,轻轻揉了揉额头:“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老人家,苍穹无限,在沃野之上有天都。”

“天都?天神们居住的地方么?”

“曾经是,可现在,那里已经成为遍地杀戮的地方。”

老人万分惊讶:“原来真的有过天神么?我们凌雪一族的神,又是什么样子呢?”

木逸沉默了,他想起来,万神宫落的四方角落,有四座神殿,殿中住着的便是掌控四季的神。北方那一位唤作飞羽,是神宫之中难得会调皮捣蛋的一位神。

其实一开始,木逸与飞羽并不熟悉,四季之神也不归木逸管。但是这位飞羽在神宫中名气很是不小,木逸自然是认识的。

飞羽胆子不小,在早些年却也从来没有胆子祸害到木逸的神殿中,直到抚晔被天都王城的帝妃送来神宫做侍从。

那年抚晔不过十六七岁,莫名其妙被九方沃野的某一位大神官看中,通过祭礼送到了天都。帝星和帝妃急急忙忙将他打扮收拾好,一架天驱送到神宫中。彼时木逸殿中正缺几个洒扫的神仆。掌殿的侍女一眼挑中了生得有些文弱,却很是好看的抚晔。

殊不知,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活泼的时候。抚晔并不是从正经渠道成为的神仆,虽然已经沾了神的气息,有了个不老不死的身份,却并没有彻底摆脱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性格。

抚晔的到来,对木逸而言,不过是神殿中多了个扫地的小孩子,可对于飞羽来说,却是个再新鲜不过的有趣的事情。

毕竟,从神宫诞生开始,到如今,千万年时光中,没有任何一位神仆是因为祭礼而来到。九方沃野上的那些人,他们的祭礼粗狂蛮横,被祭礼的人正常来说只有一个结局,死无全尸。神宫中的神仆,一般是九方沃野中那些神官得到神主的神谕,寻觅到云河天径,历经险难自己来到天都之中,再由天都的神使考验之后,来到神宫。石头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抚晔祭礼与以往那些祭礼,并没有不同,按理说,他不大可能活着来到神宫。可是偏偏他就来了。他的到来,最开始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入无风的湖水,掀起了层层涟漪。神殿中的天神们三五成群来木逸的殿中看过他。

然后大家感兴趣的参观了几次,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离奇的地方,甚至还觉得他身为木逸殿中的神仆胆子却格外小,以及他爱弄些普通人爱吃的东西之后,便渐渐的失去了兴趣,这一层一层的涟漪慢慢开始消失。

但是消失得终归不是那么彻底。比如说飞羽,他一向是一个好奇,且有胆子有能力将好奇变作行动的天神。

飞羽的行动很有他一贯的风格,虽然他的神殿距木逸的神殿距离算不得近,不过他每日悠闲且有闲,所以每日往返于两个神殿之间,从不曾间断。

这样不间断的往返,自然是为了抚晔。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虽然没能从抚晔口中探知到祭礼成功的原因,却与抚晔建立起了超越阶层的深厚友谊。具体体现在,抚晔不时做出来的食物,飞羽时常也能分到一口半口。而飞羽将万神宫落搅和得鸡飞狗跳时,也总能很容易在其间寻到抚晔的影子。

木逸第一回被人上门告状,就是因为飞羽带着抚晔在水神神殿中闯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祸事。

水神溵溜,她的神殿修在木逸神殿的左边,一直以来算是木逸一个很是不错的邻居。溵溜性子有几分极端,多数时候算得上少有的温柔的神,也有些时候,她会很暴躁。她暴躁的时候,就会在她神殿中的天露池中沐浴,平息心绪。

飞羽大约是突然间心血来潮,也可能是觉得那段时间神宫中太过平静,所以才想找出点乐子。

估计因为飞羽布冰雪时,常和水神溵溜打交道,两人算得上合作愉快的同事,这一次的乐子,他便锁定了溵溜。

他掐算着日子,约了抚晔,两个煮了一锅肉汤,一边吃一边商谈出一个自以为精妙的计划。这算是抚晔头一回配合飞羽捣蛋,所以并没有领要紧的任务,只一桩算得上是帮腔的事情,那便是得知溵溜需要沐浴时,替飞羽报个信。

哪知道,报完信之后,飞羽被些许小事耽误了片刻,竟然不能立刻赶来实施计划,抚晔趴在神殿的墙头,眼看着溵溜就快要从天露池中出来,情急之下,跳下墙头,趁着没人注意,将溵溜准备更换的衣衫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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