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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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1月柏林

伊迪斯看出两人间的尴尬气氛,凯瑟琳明显不想去,但奥尔洛夫也不想放过她

即便是流亡贵族,奥尔洛夫家族在帝国还是颇有影响力的,甚至在帝国与俄国的二国关系中也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想了想,她出声:“奥尔洛夫阁下,您母亲的身子可是好了些?”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下,问候家庭总是不会出错的…

奥尔洛夫这才把视线投向伊迪斯,仿佛刚刚才意识到她始终在这儿

“啊,伊迪斯·夏福尔小姐,不用如此疏离,叫我瓦西里就行了”

他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慢慢说着,像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暹罗猫,完全没有理会她对自己母亲的问候

“这位小姐您也是”

伊迪斯看着他如此不领情,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顾自地对着凯瑟琳,说:“还不知小姐芳名”

凯瑟琳看着他眼中那抹灰,“凯瑟琳·冯·巴尔曼,很高兴认识您,奥尔洛夫阁下”

奥尔洛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又被他那双灰眸隐没了

“早就听闻巴尔曼小姐风华绝代,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奥尔洛夫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瓦西里·奥尔洛夫,幸会”

“幸会,奥尔洛夫阁下,叫我凯瑟琳就行”

“很高兴认识你,凯瑟琳”,他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自顾自地碰了下凯瑟琳的杯,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全部喝下

他选的可不是女士们喜爱的果酒,而是度数颇高的烈性酒

看着他这样莽撞地喝酒,连凯瑟琳都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果然,一杯过后,他白皙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看着凯瑟琳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他抬手解下了自己的面具

她原以为听着他这样慵懒的声线,面具下一定是一个长相斯文甚至有些羸弱的男子

但在他拿下面具的那一刻,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张极具野性的脸

他有着一对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窝,配着那对眼睛充满了异域风情。高挺的鼻子,瘦削的脸颊,还有厚薄适中的嘴唇

她怔住了,显然宴会上的其他人对他的真容已经见怪不怪了,唯独她一人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看到玛丽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走到奥尔洛夫身侧,一双手灵蛇一般地攀上了他的臂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一动没动

“瓦西里,你们在说什么好听的呀?”玛丽不动声色地把凯瑟琳和伊迪斯打量了一遍

“伊迪,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这位是?”她放慢语调看向凯瑟琳,等着其他二人的解释

“凯瑟琳”,奥尔洛夫接上她的话,“凯瑟琳·冯·巴尔曼小姐”,他又慢慢地复述了一遍

“啊,我早该猜到的,幸会,巴尔曼小姐”“幸会,赫兹小姐”

两人笑着打招呼,笑意却不达眼底

“路滕伯格中尉怎么没和您一起来?”,霎时间场中三人瞳仁微缩

凯瑟琳用警惕的眼神审视着玛丽,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和弗雷德里希的事儿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吗?

一旁的奥尔洛夫看着凯瑟琳神情一变再变,陷入沉思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毕竟他对贵族的头衔记得总是清楚些,他依稀记得那好像是希姆莱先生身边的军官,自己还和他打过几个照面

原来她口中的男伴就是这位中尉吗…可惜了

“他还有公务要忙”,凯瑟琳不慌不忙地说

“那真是可惜了,请您下次务必要把中尉请过来”,玛丽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眼中锐光不减

“一定会的”,凯瑟琳迎上她的眼神,气息上丝毫不退

气氛僵持着,几次喘息之后,玛丽终于败下阵来,论威压她如何比得过凯瑟琳

即使作为社交皇后,面对着各类人群都如鱼得水,定力上到底还是差了些

她讪笑了两声,重新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奥尔洛夫

“哦,瓦西里,你怎么把面具给解下来了,这可是坏了规矩的哦”

奥尔洛夫有些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拿着面具走出了大厅

玛丽向着她们二人抱恙一笑,跟着他走了出去

“真是‘有趣’的两个人啊”,凯瑟琳看着玛丽远去的背影讶异地喃喃道

大厅外一个不起眼的窗台上,奥尔洛夫以不羁的姿势跨坐在椅子上,手臂架在一旁的沙发上,失了神地看着远处的勃兰登堡门

“怎么,想傍上巴尔曼家?”,玛丽自顾自地在他一旁坐下

“这和你无关”,奥尔洛夫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

“相信我,我也一样不想理你这个西伯利亚蛮子”,玛丽笑着起身,裙摆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奥尔洛夫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

在遭遇了奥尔洛夫之后,陆续也有几位男士邀请凯瑟琳和伊迪斯跳舞

起初两人还是有些抗拒,但次数多了也有些推脱不了

两人直到离开竟也是有些乏力,因为酒精的作用,连脚步都是软绵绵的

玛丽早就和她几个熟识的富家公子先行离开了,看着场中的人越来越少,两人也准备回家了

伊迪斯去了洗手间,凯瑟琳就在宽大的走廊里等着她

她踱步向前看着走廊里悬挂着的肖像画,余光却捕捉到了一旁露台上的奥尔洛夫

难怪之后只看到玛丽回来了,原来他一个人躲在这儿呢

她原想假装没有看到他,但不经意间奥尔洛夫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抿嘴一笑

于是她朝他走去,在一旁坐下

今晚的风不算大,云层稀稀疏疏地挂在天上,挡不住那一轮满月和那颗皎洁的北极星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奥尔洛夫打破了静谧

“祖父说过,跟着北极星走就能回家”,他苦笑一声,“可我早就没有家了”

凯瑟琳心中明白他所指,革命时奥尔洛夫应当才…7岁

也许是同属贵族间的心心相惜,她意外地想象到了那种从云端坠落的痛苦

“会好起来的”,她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回不去了”,他看着圆月喃喃道

他还记得儿时和朋友们策马在雪地里狂奔,任凭冷风带着雪花强打在脸上,任凭脸颊被冻得通红,任凭父母严厉的数落

都没有了…

祖父曾带着他站在庄园的山间,对他说:“未来这一切都会属于你”

他犹记得沙皇陛下被处刑时全家上下的震惊,记得举家偷偷在夜间逃跑的场景

火把的光亮、马儿的嘶鸣、人们的大喊、蓬松雪地发出的声响

他好奇地趴在马车边看着慌乱的仆从们,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死死捂住自己哭嚎的母亲

珍藏的珠宝被一箱箱像杂物一样装进车里,即便如此仆从们还是没能在一夜间将偌大的府邸带走

可怜的小奥尔洛夫,他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一场郊游呢…没想到就成了死别

他想念自己那两匹闪着光泽的小马,想念光洁的大理石楼梯,还有自己的玩具房

凯瑟琳静静听着他讲着,脑中构想出那诀别的样子,陷入沉默

战争只会带来苦难,而如今战争的阴云已经越来越近了,她的未来又会是如何

一些犹太富商已经设法逃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也许她也会?她不敢想…还有她的两个哥哥,他们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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