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咽喉

1939年12月慕尼黑/柏林

等海伦娜恢复之后,冯·巴尔曼家在慕尼黑召开了盛大的宴席,宴请宾们一同庆祝一位继承人的诞生

不仅是家族的朋友,就连海伦娜的父母都赶了过来,和女儿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在看到孩子那和自家如出一辙的金褐色头发之后,二老高兴地不得了,激动之余却也不忘了敲打恩斯特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威廉的身上,如今哥哥和妹妹都已经成婚,全家上下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了

可每当冯·巴尔曼夫人和他提起这类事,他就忙不迭地搬出军营的事来搪塞,气得夫人直喊头疼

不过好在他不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沉迷酒色,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凯瑟琳笑看着场中好几位单身小姐的目光不断在威廉身边打转,内心忍不住嘲讽他愚钝得像块木头,幼稚得可怕

宴会从清晨持续到深夜,不尽兴的宾甚至可以直接宿在庄园里

当然,小少爷早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喝了口酒,凯瑟琳的思绪伴着场中回荡着的悠扬乐曲逐渐飘远了

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慕尼黑了

呵,这句话她也曾听到过

曾经她恨不得马上回到柏林去见那个一双狼眼的男人,现在却不得不回到柏林,回到那座囚笼之中

可她仍旧不想

约亨说,两周后司令部的圣诞宴会是个不错的契机

可让她心甘情愿从充斥着家庭温暖的慕尼黑,回到虎狼环伺的柏林,她如何愿意?

“这是你自己的路,你需要独自前行”,海伦娜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伴随着她自己的怒吼声

一声高过一声,把她的思绪炸成了碎片,逼着她喝了口酒

“在想什么呢”,约阿希姆在她身旁坐下

“没什么”,她猛地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母亲要给威廉说媒,你听说了吗”

“噗”,他笑看着场中不得不跟着冯·巴尔曼夫人的拘谨威廉,“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最后会是哪家小姐”,她饮干了杯中的酒,把酒杯立在桌上

“走吗”,约阿希姆制止了她从侍者手中接过酒的动作,“不早了”

“好吧”,她别着嘴闷闷不乐地起身,一手提起自己拖沓的裙摆,一手攀住了他的手臂

月亮当空,没有了酒精的麻痹,凯瑟琳还没走回房间就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好不容易推开房门,她几乎都要躺倒在扶手椅上了

被约阿希姆推搡着拉起身,她不悦地咕哝着大大咧咧地褪下裙摆,却全然不知身后约阿希姆闪着光的双眸

霎时间,她未着寸缕,姣好的身线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

慢吞吞地朝着浴室走去,她刚想转身关上门,可门缝却被一双黑色皮靴挡住了

懒懒地抬起头来,入眼却是男人敞开的衬衫和松散的西裤

“你干什么”,她一双眸子突然瞪得老大,一瞬间吓得睡意全无

一只手试图遮挡着他贪婪的视线,另一只仍握着门把手

“两个人一起洗,节约时间嘛”,他一脚把门踢开,力道大到她来不及松开抓着门把手的手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怎么今天兴致那么好,还知道投送怀抱了”,他低沉的声音逗弄得她早就红了脸,只能羞愤交加地看着浪笑着的男人

浴室的门被紧紧关上了,水流哗哗,不一会就传出了女人的娇哼和男人的低吼

一夜未眠,她竟然破天荒地比他醒的早

依偎在他怀里,她发着呆

他浑身散发着的气味和温度是那么的逼真,引得她的手不经意间游走在他周身,最后却是回到了自己的小腹

那里,曾经有他们的孩子

可现在呢

什么都没有了

回想着那天抱着那个孩子的感觉,他是那么小,就像只小鸡仔一样

一个小小的新生命,干净得如同白纸,尚没有经过人间腌臜的晕染

他的眉眼像极了海因茨,又有着海伦娜的发

她不断想着,若是哪日她和约亨的孩子降生,又会是哪样

她希望自己能像海伦娜那样,生一个男孩,这样他就不用经历她这样的命运,为世俗所限制,沦为家族的筹码

他能够自由的婚嫁,娶一切他想娶的人,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执着又真挚地去爱一个人,即便最后遍体鳞伤

她的手指轻扫着约阿希姆细密的睫毛,耐心地等着他被她弄醒,睁开那双海一样的蓝眼

几天后,她再一次登上了回柏林的列车

抬头看着那个望着窗外的男人,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五官,毛发,气味,声音,明明是如此地为她所牵挂,可却有什么让他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是心里的隔阂吧,只能这么解释了

她记得自己爱她,现在也是,可这份爱却被束缚住了

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约阿希姆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淡笑着看向她

“怎么了”

“没什么”

火车发动起来,她感到自己体内引以为傲的一部分也逐渐被抽走了

那股支撑着她的力量,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力量

离慕尼黑越来越远,她就感到自己越来越闭塞,就像一道阀门被慢慢关上了一样,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样毫无生气的样子

她不明白,究竟是慕尼黑的家带给了自己超人的勇气,还是柏林于她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座牢笼

一座不断厄住她咽喉的囚笼

回到了柏林郊外的那座庄园,卡尔照例为她拉开车门

扶着约阿希姆的手起身,她站住了,抬头打量着这座立在夜幕之中的屋子

没有温暖的灯光,没有成群结队的侍从,没有闹闹哄哄的派对和朋友

那么的空洞,那么的孤寂,那么的陌生

衬着柏林阴冷的夜,像是一具冰冷的石棺,连带着玄关处亮着的暖光也冷了几分

一阵冬风吹过,刺得她忍不住紧了紧大衣

门廊下,安娜照例迎接着夫妇二人

小姐的肤色还是那么的苍白,毫无血色,就好像所有色彩都从她身上被抽走了

等着他们进门,她拉上了房门

“为卡特准备盆浴吧,她有些着凉”,约阿希姆吩咐着一旁静候着的女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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