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赔罪

刘师傅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虫不停叫着,月光照耀下来,他顺着小路走到店铺门前,就见到一片狼藉——好些个面具摆在地上到处都是,木屑撒了一地。

大门已经关了,只留了一扇小门,到处都不见陈川的身影。

刘师傅的脸抽了抽,推开门,走到陈川睡的地方,看到他在,方才放了下心。

他将手放在陈川的额头上,自语道:“都怪姓孙的多事,要不是他强留了我几刻钟,我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刘师傅的干瘦的手,好似闪过一丝青光。

“咦,到底是哪个小妖下的手脚,他的身上怎得少了一魄,还缺了一些灵气。”

“看来下次要提醒他,不能随便上这些小妖怪的当。如果只是一魄的,还可以缝补,要是缺的太多,就算给他补起来,也无法同常人一样。”

刘师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肉疼之色,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片,正要放到陈川头上,突然停住。

“不对不对不对,‘白猿梦境’他还未历完,怎得不见他入梦?”

“陈川……他到底去了哪。”

就在这时,陈川的身上闪过一丝黑光,滋啦一下,从头顶窜到了脚底。

刘师傅往后退了几步,站住,脸色越发凝重。

“这小冤家到底招惹了哪方大神,要在梦中害他,看来只有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

心中起了感应,刘师傅抬眼一看,心道:“苦也!怎还将他招来了?”

滚滚黑云已在天上凝聚,金甲大将立在云端,两眼紧盯木匠铺,他注视着已经睡着的陈川。

金甲大将看过之后,怒道:“好你个小妖,化成一个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待我审上一审。”

他握住分光镜,身化一缕青烟,闯进木匠铺,钻进了陈川的鼻孔里。

在刘师傅还在纠结用哪件宝贝救人的时候,陈川终于解脱出来,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莫名失踪又出现的他,被警察盘问。

“姓名?”

“陈川。”

那‘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纳闷道:“你不是那个陈川吧。”

他拿着厚厚的本子翻了几页,反反复复的说道“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这个也不是”。

他合了本子,问道:“所以你到底哪个陈川?”

陈川怒道:“难道我是陈川这件事,还要证明一番,也忒没道理!”

‘警察’又问道:“那生辰八字呢?”

他问得蹊跷,在梦中,陈川却丝毫不觉。

陈川犹豫了一会,爆出了自己的真正的农历生日。

‘警察’愣了一下,他的本子似被风吹起来,哗啦啦不断翻动。

‘警察’的脸越来越白,他定了定神,一只手托着本子,另一只手去合本子。

那本子的纸张似乎十分沉重,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合上一点,脸急的发红。

‘警察’模样的打扮撑破了似的,一个披挂金甲的大将脱离出来。两臂充气一样,鼓了起来,脸也变成酱红之色。

好不容易,这本子才被他合上,金甲大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由于金甲大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本子上面,他没注意,现代背景泡沫一般蒸发了。

陈川饶有兴味地看着金甲大将与本子角力。

金甲大将回想起来发生的事情,在心中连连念道:“祸事了,簿中无他的名字也就罢了,竟然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除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花名薄至少能追查到一点点痕迹。”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小孽畜怎么傍上了这等大能?真是吃了狗屎运。”

“俺老张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拿了天上的神器,迷了他的心智,他此刻醒来,必将此视为奇耻大辱,一定会找我的麻烦。”

“再等上几年,俺就能功成身退,没想到遭了这等祸事,这可如何是好?”

陈川仔仔细细的盯着金甲看了数遍,他想到自己刚得的那五两金子,和这甲胄比起来真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他心中感叹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身金甲若是全金打造,在外面得值不少钱吧。”

“要是我能有这么多金子,也不用卖什么木头了,直接住进城里,买上一条街,收租为生,岂不快活?”

金甲大将被他看得越发紧张,心道:“怕不是在琢磨怎么拾掇我呢!”

他犹豫再三,狠狠要了一下牙,拿出一枚手掌长短的小剑。

金甲大将谄媚的说道:“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尊驾,实在是误会,误会啊!”

“俺知道您瞧不上我这等小人的家底,思来想去,只有这柄飞剑还算有点意思。外面那些评书,净是些剑仙故事,小辈里爱慕虚荣,追着风潮也有段时日了。想来您也不会缺这等东西,但若是子孙繁衍得多了,多上一柄,玩耍的器具也能多上一些,也算俺尽了一份心。”

陈川见了那小剑,又听得金甲大将的话,知道这是飞剑,少年心性,谁没个飞剑梦,也好这一口。

但他又觉得这东西太过珍贵,只是一个小误会,不就是查了查户口吗?哪需这等东西赔罪?

便忍痛说道:“听你这话,这东西贵重的很,某可不能收。”

金甲大将听了这话,只道是嫌少,脸色越发苦了。

“尊驾不要欺人太甚,俺也是奉命要拿那只狐狸,俺就是一小兵,家底薄得很。”

陈川这才咂摸出来味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怕不是白天那只狐狸惹出来这事。

那通人性的狐狸,为了那不值钱的‘无脸’面具,竟行如此大礼,他虽觉得不以为然,但心中记挂,多半为它编个理由。

于是就有了这金甲大将,于是就有了这离奇怪梦。

既然明白这是梦,又笃定这是一个清醒梦,陈川的行为也就放肆起来。

他心道:“既然是梦的话,要个金甲也不过分吧。”

陈川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某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来历。”

陈川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尊驾……”金甲大将的脸垮了下来,他道:“尊驾既然了,能不能看在上面的面子上放我一马,俺必定将此事烂在肚里,就算是上面问起也只当是误放了小妖。”

陈川的指头摇了摇。

金甲大将狠狠一咬牙,道:“既然这样,尊驾看上什么的话,就拿吧,只要分光镜和九节鞭留下,其他的都可以给您。”

陈川心中一喜,又觉淡淡空虚。

毕竟只是一个梦,就算在梦里家财万贯,醒来之后也只是虚无。

陈川往金甲大将身上的金甲指了一指,像指了一枚铜板似的,轻飘飘的说道:“你那甲胄还不错,先给某留下吧。”

金甲大将只觉得牙齿打颤,这金甲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拿出手的物事,在那人眼中,竟然只是一个寻常东西,那该如何取得他的原谅。

他突得醒悟过来,那等人物怎会贪图他的东西,必是想要看他的诚意。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又将金甲脱了,只留一件单衣。

陈川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金甲大将脱了金甲,又拿出什么破碗,破壶,脏兮兮的旗子,简直成了杂货摊。

“这些破烂,哪里卖得上价格,如果是梦的话,这人不应该拿出更多金银财宝吗?”

想到这,陈川觉得越发无趣。

他望了一眼金甲大将仅剩的两件东西,一根九节鞭,青铜打造,也许能当古董卖卖;还有那枚镜子,看起来做工倒不差,日用的话也刚合适。

于是他指了一下那两件东西,问道:“这俩能给我吗?”

陈川一脸随意,如在摊位上买东西询价,肆意得很。

金甲大将的脸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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