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沟渠之水岂可与烈日争晖

早朝之上,夏启禹向西夏所有在场的文武百官宣布了一个让人又惊又恨的消息,

“梁衍已经被押入天牢,朕已昭告西夏全境,三日之后,将其斩首示众!而且妖王昊天的玉佩朕也已经从梁衍身上拿到手,届时朕会将其一并销毁,扬我西夏国威!“

吕毅顾不得身旁众人阻拦,一步迈出,手指夏启禹呵斥道:”昏君!昏君呐!“

夏启禹蓦然大怒,站起身恶狠狠说道:”吕毅!朝堂之上你也敢口出狂言?找死吗“

就在此时一位武将风尘仆仆地从殿外赶来,他迈入大殿之后便跪倒在地,沉声说道:”末将谢如风,拜见陛下。”

夏启禹看见谢如风之后,便没有那么恼怒了,于是坐下说道:“吕毅,你给朕记住了,你要再给我口出狂言,不光是你,你儿子也得跟你一起陪葬!”

吕毅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接着夏启禹说道:“快快起来,如风,你来得正是时候,朕正好需要你去抓捕梁少天,你歇息一下就带兵出发吧,争取在三日内把他带回来。”

谢如风刚想汇报自己在赶来金锡途中遇见两名神秘人的事,不过见夏启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便也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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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城内

苏烈刚带着梁少天抵达杨府,两人因为星夜兼程,一夜都没有合眼,所以此时都已经濒临极限,尤其是梁少天,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杨洪闻讯赶到门口,见到自己的外孙还安然无恙,瞬间老泪纵横。

苏烈意识到事有蹊跷,然后干裂嘴唇颤抖地开口问道:“杨前辈,是出什么事了吗?...”

杨洪此时已是泣不成声,梁少天看着自己姥爷一大把年纪竟哭成这副模样,便心疼的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老人流泪之余,缓缓开口,“清儿,清儿她.....”

梁少天虽然还没听完,但也能料想到姥爷接下来会说出什么。

老人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接砸在梁少天已经濒临极限的身躯之上,梁少天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瞪大着自己的双眼,此刻的他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杂音,只能听见老人的哭声在自己耳边回荡,然后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老人赶忙将其抱住,旁边的苏烈在一番心念探查之后大声喊道:“前辈!快把少天带进屋里!他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又突然得知了那么大的一个噩耗,心念已经承受不住此等损耗,开始崩溃了!”

老人不敢耽搁,赶忙把自己的外孙带进屋内,苏烈此时虽然也已经濒临极限,但也是咬着牙强撑,他怒喝一声,全身真气凝聚于掌心,然后往梁少天心口之上缓缓渡去。

一柱香的功夫,梁少天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眸却已是黯淡无光,空洞至极。

苏烈见梁少天已无大碍,便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此时的梁少天只是眼神呆滞地目视前方,然后缓缓起身,往府外走去。

杨洪见状赶忙拉住自己的外孙,然后问道:“你这是去哪?”

梁少天哽咽道:“我要去找我娘。“

杨洪虽然也是悲痛至极,但是还是拉住了梁少天,然后沉声说道:”少天!你娘已经不在了.....而且皇城那边传来消息,三日之后他们便要将你爹也.....“

梁少天此时转过头,望向老人,语气颤抖的说道:”姥爷,我不怕死,但是我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爹我娘的身边!“

梁少天在说完之后直接运转全身气机,一瞬暴起,往金锡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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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天牢内

梁衍此时还是被绑在架子上,浑身经脉尽断,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明日就会被押往城内的刑场,但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回想着当年与杨清初见。

即使被断去全身经脉,梁衍还是这西夏境内第一人,所以那天发生的事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通过气机流转,便知道肯定是自己妻子赶来此地....

心念至此,梁衍惨然一笑,用细微至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清儿,等我下辈子找到你,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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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刑当日

刑场上下站着密密麻麻的西夏士兵,加上城内城外的守备军力,约莫有三万余人。

刑场下的老百姓看着曾经的西夏军神如今落到这番田地,便不由怒火中烧,纷纷抗议,

”放了蜀王!你这个昏君!“

”昏君!快放了大将军!“

.........

随着刑场下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观刑台上的夏启禹和其皇室亲信都皱紧了眉头,夏启禹也是破口大骂:”要再有人大声喧哗,就陪着这个老不死的一起下地狱!

说完刑场内的士兵纷纷矛头朝下,在场众人顿时憋屈不已。

午时已到,夏启禹正要下令行刑,却看到刑场下的人潮突然四散开来,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于是眯眼望去,

只见一名少年,白衣缟素,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刑场方向缓缓走来,其四周散发出一股磅礴气象,竟是让人难以靠近。

此时台上的梁衍蓦然睁大双眼,看清来人之后,然后浑身颤抖地喊道:“少天!快走!”

夏启禹看清此人面容以后也是大笑起来,“梁少天啊梁少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你今儿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朕不守信了!给我杀了他!“

然后台上的士兵一瞬间全部往梁少天身前冲去,梁少天此时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处刑台方向。在数以千记的士兵临近梁少天身侧之时,其身旁的磅礴气机瞬间炸裂开来,所有士兵皆被弹飞,然后昏倒在地。

这时观刑台上的夏昌意连忙说道:“陛下,这小子现在是在透支自己的全身真气,寻常士卒根本无法近其身侧。”

梁衍此时留下一行热泪,然后颤颤巍巍地说道:“少天....”

夏启禹听到夏昌意所说之后瞬间焦急地满头大汗,然后连忙朝身边沈泽说道:“国师!您快出手吧!”

沈泽此时看着台下的梁少天,沉思良久之后说道:“我出手控制他可以,但是陛下要答应我留他一条命。”

夏启禹连忙点头,“行行行,朕准了,你赶忙把他控制住。”

于是沈泽祭出御水珠,此珠流转一圈之后射出一条笔直水柱,直接穿透梁少天肩头。

梁少天因为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又透支了身体所有真气,所以在中此招之后一时竟是无法动弹。

此时谢如风正巧赶赴刑场,见沈泽已经控制住事态后便没有选择出手。夏启禹此时看到谢如风刚好赶来,如是赶忙大喊道:”快给我杀了他!如风!“

沈泽大怒,厉声呵斥道:”陛下!您不是已经答应老夫要留他性命了吗?“

夏启禹冷笑道:”国师莫要作那妇人之仁,等到梁衍一家子死尽以后,我便加封国师为我西夏亲王,接替梁衍坐镇蜀地三州,不是更好?“

沈泽听夏启禹所说,也只好默不作声。

台下谢如风神色沉重,呆滞许久后,缓缓走到梁少天跟前说道:”你我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想趁人之危,但是没有法子,君令不可忤逆,所以,对不起了!“

谢如风抽出手中长刀就往梁少天脖颈迅猛挥去,眼看梁少天就要人头落地,可那柄刀在离梁少天脖间只有几寸距离之时竟是不能再落下分毫!

这短短的距离之间犹隔天堑!

谢如风瞪紧双目,转头一看竟是梁衍破开了身上的枷锁,周身立定,长出一口浊气之后,摆开一副拳架,朝台上嗤笑一声,

“你这霖泽的雨师,我记得你说过要用你的疾风骤雨淹了老子的都城?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

“沟渠之水!也妄想与烈日争晖?!”

沈泽闻言皱紧眉头,突然处刑场上众人都如同被大火烹炼,脑海里只剩下速速离开此地一个念头!

夏启禹在台上破口大骂,”这老不死的不是经脉尽断吗?怎么还能动?!快给老子杀了他!“

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只见梁衍周身散发出一股巍然拳意,与此同时,在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上大日,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落!最后竟是无法睁开双眼,只能被那大日吞没!

夏启禹见状赶忙祭出西夏至宝苍梧镜才堪堪护住观刑台上的皇室亲信,不过就算是神兵护身,观刑台上众人也是身受重伤,无一例外.....

风波散去之后,处刑台上只剩梁氏父子,除此之外再无活物。还有一个以梁衍为圆心扩散的巨型大坑。

梁少天此时目瞪口呆,”父亲这一拳的拳意,莫不是,重新回到了境界巅峰?“

”将军虽然在那次大战后落下了不治的后遗症,但是对武道的追求从来没有懈怠过。“

苏烈此时刚刚赶入刑场,扛起梁少天就打算撤退。

梁少天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说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来这了?...“

苏烈轻笑一声,”这个小家伙带我来的。“

小悟此时从苏烈袖口里飞去,落在梁少天肩头,然后小声支吾,仿佛是在怪罪主人把它丢下不管。

梁少天此时转过头大声嘶吼道:”父亲!走啊!“却发现梁衍只是在原地伫立,一动不动。

苏烈此时眼眶浸满泪水,他比任何人都早意识到,那一拳,是将军人生中的最后一道曙光了。

将军身体本就如那风中残烛,飘忽不定,又在牢狱之中被挑尽经脉,如若不是为了确认自己孩儿是否安全,那副残躯怕是早该支撑不住了。

梁少天见父亲不回话,而且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明白了什么,此时的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顺着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回想起曾经不理解父亲的自己,曾经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他不曾在意到的父亲对他的关心,以及父亲最后一次对他的谆谆教诲,这些回忆在此刻犹如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割在梁少天的心口上。

此刻梁少天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炸裂了一样,忍不住朝天哀嚎,悲鸣之声响彻天际。

他狠狠地挣开了苏烈的手,站立之后转身死死地盯着那道苍梧镜扩散出的屏障,此时已经几近崩坏,以及屏障里此刻吓得屁滚尿流的夏启禹。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个昏君,为父母报仇!梁少天就要暴起,苏烈见状直接一掌将其击晕,然后就要带着梁少天逃离刑场。

夏启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缓缓地转移到了梁衍身上,发现其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一般伫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谢如风挥刀的方向。夏昌意此刻也定了定心神,然后用心念查探了一下梁衍的生机,百般确定以后朝夏启禹轻声说道:“陛下,这老不死的这回应该是真死了...”

夏启禹闻言大定,赶忙下令让外城守备进入城中来抓捕这个梁氏余孽和这个闯入刑场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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