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平和

“瞧你那得意劲儿。”青惟白了他一眼,还是要下床,“我躺够了,起来活动活动。”

“哦对,你的衣服他给你带回来了。”蛇三把桌上的包袱递给她。

青惟下床转个身就换上了自己的裙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书童帽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发髻松松散散的坠在脑后。

她感觉腿还是有些发软,慢慢走到镜子前面坐下,拿下玉簪开始重新挽发髻。

梳好头发后看到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用手碰了碰,已经不疼了,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被凡人伤到,是耻辱。

蛇三站在她身后,看着铜镜里的脸说:“白竹明说你发狂之后脸上长出了羽毛,眼睛变成黑色。”

青惟惊讶地捂住自己的脸回头看他:“真的?那他岂不是看到了?”

“别担心。”蛇三坐在一旁宽慰她,“我帮你问了,他不怕,看到你那副样子就是担心你。”

青惟悄悄松口气:“还好……老头儿,你见过了,觉得怎么样?”

“倒是个体面人。”蛇三赞赏地说,“人长得也体面,说话办事也体面。”

他说完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青惟说:“相较之下……你就显得不那么体面了。”

“你这老头儿!”青惟不服气地挺直了身体,“我是你徒弟还是他是你徒弟?”

“好了,不说笑了。”蛇三认真地说,“你见过他的家人吗?”

“没有啊。”青惟老老实实回答,“怎么了?”

“没什么。”蛇三叹了口气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而已。”

“你担心他不是凡人啊?”青惟问出蛇三心中疑虑,说,“你也见过了,你都看不出来什么,自然就是个凡人咯。”

“也不能这样想,如若对方法力在我们之上,想骗过我们的眼睛,很轻易的。”蛇三提醒她说,“一般假扮的身份往往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你留个心眼比较好。”

青惟点点头记心里了,她不怪蛇三这样想,毕竟他东躲西藏这么多年,难免谨慎。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说:“我出去散散步,活动活动。”

“去吧,别走远。”蛇三看着虽然天色黑了,但是在这鸡鸣山还是安全得很的。

青惟随手拿了一根拐杖拄着,腿还是有些发软。蛇三说的没错,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她来到时常练功的河边,抬头望着刚刚爬上来的月亮,想到自己居然轻易被一串念珠所伤,还失控发狂,越发觉得不安,摸了摸腰间的火铃铛,暗自告诉自己踏实修炼才是正途。

如果乾宗神君真的找来了,拿什么抵抗?

她正看着月亮发着呆,身后想起熟悉的脚步声,头一偏说:“不要总是在我身后偷偷摸摸的样子。”

狮王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说:“你怎么样了?我送了好多药过去,有用吗?”

“有用,谢谢。”青惟难得这样平和地样子对狮王说话,找了个石头坐下来,指了指身边的石头示意他也坐。

狮王有些惊喜,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讨好的样子说:“那个凡人,我见过了,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见到他一律不许伤害他!”

也许是法力虚耗过度的缘故,也许是今天的月光太温柔的缘故,也许是流水声太过于悦耳的缘故,青惟感觉此刻自己也是无比的平和,甚至感觉被狮王感动了。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抬头看着狮王,他脸上的毛发重新生长起来了,看样子也没有再剃掉,金黄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也炯炯有神。

她在想,或许狮王和豹子一样,表面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实际上实力了得,不容小觑。

能当上一山老大,怎么会没点本事呢?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狮王发现青惟在用一种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没有平日里的冷淡,还挺……温柔。

“谢谢你。”青惟由衷地说。

狮王倒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发低头一笑:“谢什么,我是你大哥嘛。”

青惟抬头看着月光,轻轻说:“我和我师父,本不打算留在这里,但是你让我们有了这里是家的感觉,而且也把萍水相逢的我们照顾的很好。”

狮王也学着她抬头看月亮,说起了心里话:“其实,我曾经真的有个妹妹,只是她还没出生就没了。”

“怎么回事?”青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狮王一边回忆一边说:“我爹是这一片的老大,我娘是山头的大嫂,他们两个很相爱,我们的生活也很幸福。后来,有个狐狸精爱上了我爹,可我爹他心里只有我娘,就从未理会过她。可是那狐狸精是个狠角色,她设计害了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我未出世的妹妹。”

青惟听得入神,看着狮王脸上伤心的表情,也跟着伤心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娘亲手杀了这只狐狸!”狮王的手在空中握拳,“为此,我娘几十年没和我爹说话。我爹为了表忠心,赶走了这鸡鸣山上上下下所有的女妖精。”

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爹怕别人笑他怕老婆,便对外宣称是我娘赶走的。他们可真是害苦了我这个儿子了。”

“那你爹娘现在呢?”青惟看着狮王的样子想象出一对恩爱夫妇的轮廓。

“没了。”狮王牵起唇角轻叹口气,“我妹妹没了之后我娘一直身体不好,再加上失去孩子伤心,没过几百年就去了。我爹自从我娘没了之后,也是郁郁寡欢,每天就知道训练我,不久也去了。”

青惟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觉得心疼。

今天笑着说出来的故事,一定在过去的某个夜晚撕心裂肺得痛过。

她抬起手拍了拍狮王的肩膀,笨拙地安慰:“你爹娘,一生只爱一个人,真好。我都没有爹娘。”

狮王看着青惟拍着自己肩膀的手,心里感动,听到她的话略显惊讶:“你为什么没有爹娘?”

“我也不知道,老头儿说我天生妖胎,反正我有记忆起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一个人。”青惟收回手语气轻松地说,“我一个人这边玩玩那边打打架,独自过了几百年的时光,逍遥自在。后来遇到了蛇三,也就是我师父,我才发现,我一个人活得挺糙的,一个人的时候挺孤单的,来了鸡鸣山后,就更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了。”

这次狮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怎么会是一个人,你有师父,有大哥!”

狮王的手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拍得青惟差点坐不稳。她揉着被拍疼的肩膀瞪着他:“你轻点儿啊!”

“对不起对不起!”狮王连忙道歉,不敢再碰她。

“下手没轻没重的,怎么做人家大哥。”青惟娇嗔着白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看着已经熟悉适应的鸡鸣山说,“我们总要离开的,越是喜欢这里,越不能待在这里。”

狮王听了更慌张了:“你放心!你们在这鸡鸣山是很安全的,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我们鸡鸣山这么多妖怪呢,顾不了你们两个?”

“好了,若是哪天离开,会提前告诉你的。我们的敌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青惟站起来拍了拍手准备走,临了回头看着他,笑容灿烂,“谢谢你,大哥。”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狮王一个人愣在原地,她第一次叫自己大哥,怎么感觉……感觉不太好呢?

青惟走出几步回头看着狮王独自坐在月光下的样子,确实是个可交之人。

她没溜达几步就回去了,看着蛇三在洞里翻腾草药的样子,心里觉得无比安稳。

比独自一人的生活安稳多了。

“师父!”青惟甜甜地叫了一声,走进去说,“别太劳累了。”

蛇三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回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青惟不以为然地坐在桌旁看着他。

蛇三有些担心地走过来探了探她的脑门,没发烧啊,不放心地问:“丫头,你哪里不舒服?”

青惟有些不满地拉着蛇三的手:“我没有不舒服,叫你一声你这么大反应。”

“平时习惯你凶巴巴的样子了,你突然这样,还真不习惯。”蛇三笑笑说。

“你这老头儿!”青惟又板起脸,“非要凶巴巴的你就高兴了?老头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啊?”她这个问题问得蛇三愣住了,这阵子过得太安逸,都忘了这茬了。

他坐在一旁试探性地问:“你想走了?”

“总要离开的嘛。”青惟眼神落寞,“不能太习惯这里,会舍不得的。”

“那白竹明呢?”蛇三问。

“他说了会跟我走的,我有这个自信。”青惟下意识坐直身体挑起了眉毛。

蛇三没接话,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夜山里似乎很安静,夏夜的虫鸣都不明显了。

青惟睡了一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干脆坐起来打坐,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蛇三早早起来给青惟熬药,又放了自己的血进去。

青惟端着药碗皱眉:“不是说了别放了,你这干瘦老头儿能有几两血?”

“知道了,下次不放了,喝吧,有好处。”蛇三盯着她喝完药,拿走空碗说,“这几天好好休息,就不练功了。”

“好吧。”青惟点头答应。

这几天蛇三白天去妖怪学堂,她就在洞里打打坐练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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