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惟把布袋子收好，认真地看向白竹明平静地说:“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一些事，他们已经去了，我再悲伤也无济于事。”
“那……”白竹明忐忑地问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那你还要赶我走吗？”
青惟垂下目光没有回答他，拿着无垠囊起身往石屋里走。
可是对于白竹明来说，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不要赶我走！”白竹明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说，“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青惟的背影，双手都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他想留在青惟身边，是心中对她的感情放不下，也是对她的一种补偿，补偿那些欺骗和杀戮。
青惟脚下一顿，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她也不想的，可是如果乾宗神君发现带走的蛇三只是一副空壳子，他想要的全在自己这里，那危险，也会随之降临。
进屋后的青惟捂住胸口长长吐了口气，心痛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白竹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本以为青惟会比以前更需要自己，依赖自己，万万没想到怎么会这样……
一连几天，青惟和白竹明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自然也不似从前那亲近了，虽然天天待在一起，可却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了。
青惟的话更少了，笑容也不曾见过了，每日每日的不是舞着火铃铛练功，就是站在瀑布下修炼。
白竹明就默默陪在她身边，他知道，虽然青惟对鸡鸣山的事绝口不提，但是这件事已经完全影响了她。
每天看着青惟沉默的状态，练功练到大汗淋漓的样子，总有一种不安感升腾起来。
时间从不不停歇，冬日悄然而至。
距离鸡鸣山的屠山之夜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万物开始凋零，奇怪得很，这山谷中的花朵却依然绽放在枝头。
青惟靠着自身的法力不畏严寒，虽然平日里对白竹明不理不睬的，但还是担心他一个凡人怕冷，从无垠囊中翻出几块兽皮给他，让他自己做衣服来御寒。
白竹明拿着针线坐在凳子上一边做衣服一边看着青惟练功，突然想笑，这样的场景似乎男女颠倒了。
有时候他好想就一直这样吧，一直生活在这里，两个人生活，没有外界的打扰，安安稳稳的，也挺好。
这天下起了小雨，雨滴慢慢变成小冰珠子，青惟和白竹明在石屋里坐着，架起了一个火炉。
屋里暖暖和和，与屋外形成鲜明的对比。青惟坐在火炉旁看着冰雨中绽放的花儿，疑惑地问:“这些花儿居然还不败。”
“许是这里的土壤的保护吧。”白竹明小心翼翼看着她扯谎。
青惟没有在意这些，不掺杂感情地看向白竹明问:“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她那样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总能刺痛白竹明的心，他不想看她的眼神，偏开头看向窗外说:“一个多月了吧。”
“你离家这么久了，不回去吗？”青惟只是随口一门，白竹明却紧张起来。
他慌张看着青惟的侧脸说:“你又要赶我走？我们不是说好了……”
“我没有要赶你走。”青惟继续看着窗外打断他的话说，“离家这么久，家人不会担心你吗？”
白竹明松了口气:“我，我离开之前打过招呼了，说跟着先生出去采风，过去也经常外出的，不妨事。”
他说完看着青惟，观察着她信了没有。
青惟没有接话，只安安静静看向窗外，在她心底是对白竹明无比信任的，从来没有想过怀疑他。
日子一天天平淡如水的过着，有时候青惟也会产生错觉:他们会长长久久的这样安静地过下去。
可现实终究是事与愿违，她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又怎么可能平静安稳的生活。
到了凡间的除夕这一天，白竹明叮嘱青惟不要离开，自己去山外的集市中买些东西回来。
青惟知道今天是除夕，许久没有外出了，便拿起一旁的无垠囊跟上白竹明说:“我也许久没有出去过了，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吗？”白竹明当然是想和她一起出去的，只是怕她不愿意，便没有提，现在听她这样说，自然是欢喜得很。
两个人走出屋外，白竹明想牵青惟的手，被她悄悄躲开了，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
白竹明看着扑空的手，没说什么，赶快加快脚步跟上。
青惟带着白竹明飞出山谷，两个人步行来到集市上，平日里白竹明也偶尔来一趟买些东西，所以路线还算熟悉。
这里的集市比鸡鸣山脚下的还要热闹，而且今天是除夕，街上的人更多了。
小孩子们在街上追逐打闹，笑声四起。路旁的小摊贩高声吆喝招揽顾客。
周围的气氛让青惟的心情也不似在山谷中那样沉闷了。
白竹明看到旁边卖糖人的小摊，眼睛一亮，指着小摊问青惟:“要吃吗？”
青惟看到卖糖人的小摊想起了鸡鸣山下集市的庙会，本来还说着要带小鱼干去了……
对了！小鱼干！
小鱼干和豹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你怎么了？”白竹明看着青惟沉思的模样问。
青惟抬起头带着几分焦急地看着白竹明，拉住他的衣服说:“小鱼干！我把他忘了！还有豹子！”
听她提起，白竹明才想起来这两个人，有些犹豫地问:“他们……他们不是死了吗？”
“没有！”青惟热切地说，“他们没有死！”
“怎么会？”白竹明也惊讶了，鸡鸣山不是被屠山了吗，一个活口都没有，他们两个怎么会没死？
乾宗神君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啊。
青惟却没有再回答，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小鱼干和豹子去了海里，躲过了这一场浩劫，说不定还会带着鲛人秘辛回来！
也说不定，乾宗神君带走蛇三没有杀他！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蛇三还有救！
白竹明一头雾水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充满光亮，是屠山之后都不曾见过的神采，连忙问:“好青儿，你想到了什么？”
什么事情能让消沉了这么久的你眼睛重新出现光芒。
“没什么，我饿了。”青惟深呼吸平复心情，这都是猜测而已，不过小鱼干和豹子活着是好事！
她不想告诉白竹明，不想再牵扯他了，他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白竹明看出来她不想说，没关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看着青惟说:“今天是除夕，我们下馆子吧！”
两个人找了间客栈结结实实地饱餐一顿。这一个多月一来，每天都是白粥青菜的，而且也没有太多的食欲，只是为了果腹而已。
今天想到了小鱼干和豹子还活着，青惟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么久了，光顾着伤心，都把他们忘记了，实属不该！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报仇也多一分保障。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如果回到鸡鸣山，看到那满目疮痍……
青惟没有再想下去，她不允许自己悲观，他们还活着就是好事！
两个人没有在集市停留太久，天刚擦黑就回去了，依旧是一路沉默。
白竹明也不埋怨什么，他知道屠山之夜给她带来的创伤有多大，也知道自己心里的愧疚有多深。
能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晚上青惟休息后，白竹明像往常一样点燃一支熏香。
他告诉青惟是安神用的，而且青惟每晚感觉自己睡得特别好，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感觉浑身舒畅不少，便信了他的话。
白竹明看着香薰的袅袅白烟飘向青惟，自己服下一颗丹药，待到香薰燃至一半，他便走向床边，轻轻将熟睡的青惟扶起来，自己盘腿坐在她身后。
开始向往常一样用自己的真气帮她梳理体内无法融解的法力。
每天看着她被这些强大的力量折磨，心疼得很，虽然自己能力有限，但是能帮一点也是好的。
这香薰是有安神的作用，但更大的作用是让她陷入深度睡眠，让她完全不知道白竹明在用法力帮她这件事。
这些，白竹明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人间新的一年来临了，山谷中下起了鹅毛大雪，水潭上结了一层薄冰，瀑布周围的水流也结上了冰挂，只有少部分还在奔流不息。
那些鲜艳的花朵，依然在白雪中绽放。
青惟醒来后看到在地上打地铺的白竹明还在睡着，轻手轻脚起身走出石屋。
一开门，一阵冷风吹来，她也并不觉得冷。
外面的白雪皑皑让青惟眼前一亮。一直生活在南方的青惟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雪景！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触碰地上厚厚的白雪，看到自己留下的脚印又收回了脚。
虽然软绵绵的触感十分奇妙，还伴随着沙沙的响声，可是脚印破坏了这一片完整的洁白。
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她伸手接了一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融化在了掌心。
青惟此刻的心情好极了，直接一跃飞到水潭边的石头上站稳，抬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白色。
纯净，安逸，令人心旷神怡。
她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漫山飘雪。
鸡鸣山下雪的样子，应该也很美吧。
白竹明疲惫地醒来后，第一眼先看向窗外，每天他醒来青惟都已经在外面练功了。
他透过窗户看到站在水潭边欣赏雪景的青惟。
雪景很美，雪景中的人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