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头

一她的下体……

这人疯了。

一时间,在“绮梦客栈”里里外外的人,全有这种想法。

──原来,吴铁翼已经疯了。

他除了一身伤烂、千疮百孔之外,原来连脑子都伤得很重,恐怕亦已腐烂了吧,以至语无伦次说出这无聊话来。

这个人已经疯了。

陡地一声大叫。

尖啸。

一人飞了出来。

人,是从客栈里直“飞”出来的。

──与其说他是“飞”出来,不如说在尖锐吃痛之下,极度惊恐之中作出了舍死忘生的反应,负创一掠而出。

跃出的声势极速,而且猛烈;一掠出客栈门口,他就如蒙阎王特赦,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一掠到客栈前的旷地,他步伐已跄踉;一旦远离了客栈,他就全身摇晃震颤不已;一挨近五裂神君,他就失去了支柱似的,整个人垮了下来。

“五裂神君”陈觅欢及时一把扶住了他,偌大的一条汉子全身像已“散”了开来似的。

五裂神君脸色大变急叫了一声:

“独孤,你──!”

倒在他怀抱中的是独孤怕夜。

据五裂神君所知的独孤一味,与他相斗数十载,这是一个死缠、烂打、凶悍、不怕死、也几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好汉,而且武功极为高强,但韧力更强,打不过他的,给他一轮抢攻接得下来的也会给他攻得不敢恋战,就算武功比他高的打到后来就算占了上风也会给他累死──要不是遇上这种劲敌,五裂神君早在十几年前就可以“独占”绮梦客栈当他唯一的“老板”了。

他跟“白蝙蝠”交手了几十年,也等于是交往了几十年,要他用两个字去形容这个宿敌,他也惟有竖起大拇指说一声:

好汉!

然而这个好汉如今却软倒在他怀里,满眼都是惊惧之色,而且额角已正在腐烂!

“我……我的头。”独孤怕夜浑身颤哆着,他的眼角正在裂开,下颏也有了裂纹,他用抖动的手指指着店里,千辛万苦才能在咬下一截溢着鲜血的舌间挤出了下一句:

“她……她的下身……”

大家都随着独孤一味的望去。

绮梦客栈──

大门口──

门内──

墙前──

石榻──

榻上的人!

榻上的人已掀开了厚重重、沉甸甸的被衾,霍然站了起来!

她把双手举在半空,还发出了极其惨厉的尖啸:

向天。

“咇剥”而响,屋瓦震破了两个大洞,当空的月华,像牛乳一般注入了屋里:

而且倾注在她身上。

这使他们(在客栈外面的人)清晰无比的看见了一个:

本来娇小、雪白、无依、瘦弱的清丽女子,忽然之间,裂开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醮血的长舌,双目几乎完全反白,散发激扬,而她那长得不合乎上身比例的下体竟是:

像一棵枯树,缠着许多妖艳的花!

她是谁?!

她就是那个娇弱无依、清秀可培、一向饱受欺凌的杜小月?!

──如果不是,那么,她是谁呢?!

不相信。

打从一听吴铁翼那番话的叶告与何梵,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话,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句,连同他那句挑衅似的“嗯?”

决不可置信。

什么话!

──杜小月会是唐化?!

在整个“绮梦客栈”里,何梵和叶告心目中认为最纯良、乖训、听话、不伤人的杜小月,竟会是传言中最可怕、最毒辣凶狠、杀伤力也最大的“破烂王”唐化?!

这算什么话?!

──杀了他们也不相信。

除非是他们亲眼看着……就算目睹也不见得相信,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但他们就是亲眼目睹了。

目睹杜小月对独孤怕夜出手。

而且是下了毒手!

当吴铁翼说到杜小月是“破烂王”唐化的时候,叶告和何梵正扭头望向客栈里的杜小月。

因为这句话实在太荒谬了。

──铁布衫居然会是吴铁翼,已够匪夷所思了,而今这来路不明的吴铁翼,居然指出杜小月就是唐化,那更是荒诞绝伦的事。

叶告马上望向杜小月,是因为为她抱屈。何梵也心同此理。

正好,这时候,守在床边,意图保护杜小月,主要是隔开吴铁翼的独孤怕夜,也转首看向杜小月。

他回头是因为不可置信。

他大概还想向杜小月说一些抱不平,安慰的话,所以才回首的。

要是他不回头,就看不见真正的杜小月──至少没亲眼目睹她的下身。

要是他不回首,只怕他已死定了──马上就命丧当堂。

他一回身,就瞥见杜小月刹地掀开了棉被,长身而起,也没有见她扬手,但她显然已出了手,三蓬银针,一蓬打在独孤的左右胛骨、一蓬打在独孤的左腰肋间、一蓬打在独孤的左肩臂上,那时,正好是独孤怕夜转身要看她、跟她说话的时候。

要是独孤没在这时候拧转身子,那么,这三蓬银针,就会尽数射入他背门的要穴上,白蝙蝠就非即死不可了。

也就在这刹间,独孤一味看到了眼前的杜小月:

她的颜面依然是楚楚盈盈、惹人怜惜的小女孩。

但她一站起来,很高,也很长,下身簇拥着一朵又一朵就算在月夜的微芒下看去也显得相当妖艳的花,下身还纠结着许多长藤条子,整个看出去就像一棵树妖,多于似一个人。

──也不知道独孤怕夜是骤然看到她,大惊失神之际才看到了三蓬银针,还是先着了三蓬银针,吃痛之下,一看杜小月竟变成了如此狰狞,整个人才倒“飞”了出去,一直“飞”出了客栈,“飞”到了他的战友五裂神君的怀里,他才倒了下来,他才敢垮了下去。

叶告目定。

何梵口呆。

这时候,杜小月才双掌击天,向天长啸,然后静了下来,披发向外,咧咀笑了一笑。

这真的是“裂咀而笑”。

在月色下,她裂开了血口,伸出了长舌,舌尖还在自己秀气的鼻尖上舐了一舐,才“嗖”地收回口腔里去。

这时,她的面容又回复了:原来的杜小月──娇小。

柔弱。

无依。

且惹人怜。

这时候,大家都听到吴铁翼诡笑声和哑声说出来的话:

“你们看到了吧!这样的杜小月,我怎么强奸她?我拿什么来奸污她?我能强奸她吗?我吴铁翼只爱好渔色,可我是个**妇女的人吗?!”

诡笑和嘶问,在大家此际听起来,就跟哀号与悲鸣,差不了多少。

吴铁翼悲声叠问。

众皆无语。

惟峰上有回声。

因音如山魈发出共鸣。

啁啾不已。

这时候的杜小月,既已掀开了被衾,好像也没打算再在榻上躺下去了,于是,用一种缓慢的步姿,一步一步,一步一停,一顿一行,一动一凝的走下床来。

所谓一步一顿、一步一凝的意思是:她的身形极高(不,长),而上身的柔弱与下身的粗壮极不方便也不平衡,乃至她跨步走来之际,走一步,得停上一停,而且,她全身上下的骨骼都似散垮了似的,走的时候,一聳一聳的,有时候,膝不弯足不点地的,有时候,肩骨竟垂到腰际,连头骨都似给扭断了似的,往前走的时候颜脸居然可以不扭头就往回望,好像是一个拆散了的傀儡木偶在走动,又似两个不同的人给缝合在一起,甚至是一人一树给一种神奇诡秘的力量强融合为一,才会产生那么诡怪的形象,那么恐怖的步姿。

稿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二日:终于取得“佳宁娜”B1519证件,情势逆转,苦尽甘来,犹如死过翻生,但虽重生仍得负隅再拚,“拚着活命,退是没命,命运令我忧忿是以后前程,我那可屈膝恭恭也敬敬,天生我志气傲定有一天会达成,生,原是一笔赌注,要勇气来做决定,赌,正显我真本性,你听那热血欢呼声──”(“浴血太平山”歌词)

校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十八日:Agvicultuval之重大关键,贵人相帮、贤内助得力、助理有功、顺利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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