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初春的樱花开了

蔡白杨睁开眼,看到一个洁白的世界。

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墙壁和窗帘,视线内的人都穿着白衣服,来去匆匆……

这里是个医院?蔡白杨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四周。

果然是个医院,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患者大多都缠着绷带,应该不是病人,而是伤员。

再仔细看,医生的白大褂内,都穿着军服,衣领上镶着红领章。

这是个军医院?哪国的?

墙上挂着一副西洋女子的画像,下面用汉字写着“弗罗伦斯·南丁格尔”。

蔡白杨认识她,老妈就是个护士,这个西洋女人正是护士行业的创始人南丁格尔。

再看,旁边还有一副画像,上面画着一个鼻子高直的谢顶老男人,东方古人的打扮,下面写着“绪方洪庵”。

这应该是个日本人的名字!蔡白杨想,自己应该是被送到了日本人的军医院。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吗?蔡白杨心头一紧。

身上还是没力气,手也抬不起来,他用力偏过头去,看到床头的病历卡上写着一行字:“姓名:大山荣,番属:西海舰总司”。

他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摊在病床上。

看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去阴曹地府闯了一遭。

一个护士看到他在动弹,惊喜地大呼!

不一会儿,蔡白杨视线中多了好多张人脸,大家表情愉悦地冲他说着日语,叽里呱啦不停,医生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肯定地点点头,又对他说了一堆话,都听不懂。

蔡白杨疲惫地点点头,那群人在他床边举起胳膊大呼,听起来喊的好像是“万岁!大山荣!”

张兴呢?蔡白杨想起他,但很快又疲惫地昏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蔡白杨感觉自己气色好多了,手能抬起到半空。

一名护士赶过来,将他的手轻轻压下,凑近他耳朵说:“雅蠛蝶!”

后面又给他讲了一堆话,可惜还是听不懂。蔡白杨只得胡乱点点头。

床头被那个护士轻轻摇起,他才看清了病房里的形势。

这是个四人间,应该是重症病房,其他的病人也基本不能动。

蔡白杨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护士笑盈盈地冲他鞠了一躬,端起一小碗粥,示意要喂给他吃。

吃吧?蔡白杨确实很饿。

这是碗白米粥,煮的很烂,但他轻轻咽了一口,顿时感觉嗓子眼火烧似的,痛不可忍。

“咳!咳!”蔡白杨吐了一大口血,“啪!”地落在碗里,还溅了护士一身。

蔡白杨很不好意思,可是刚一想说话,嗓子就更痛了,他又咳了起来,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难怪会梦到下地狱!看来这次伤的的确很重……蔡白杨绝望地闭上嘴,躺回枕头上。

护士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纱布先给他擦嘴上的血。

完用纱布,再用浸过盐水的棉球轻轻地给他湿润嘴唇。

蔡白杨看着近在咫尺的护士,她有一双大眼睛,娃娃脸,护士帽下,黑亮的头发盘成了传统日本女子的发式,有一种沉静的古典美。

蔡白杨想向她道歉,刚张开口,护士连忙将手指轻轻按在他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她找了个医生用的夹板,夹上纸写字给他看。

幸好日语里不少汉字,蔡白杨凑合看懂了。

护士问他还痛吗?他晃晃头。

护士点了点头,又写字告诉他,她叫浅田知惠子,是他的责任护士。

“浅田知惠子!”护士微笑着,点一个字,念一个字。

五个汉字,她用日语念了好久,日语真够啰嗦的。

蔡白杨学着她的发音,照着念了一遍。

“嗨!”护士夸张地点头,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很可爱。

“卡哇伊”蔡白杨想起这个词,艰难地秀了一把日语。

话音未落,他又咳血了。

正开心的护士大惊失色,连忙叫来医生处理。

医生走后,护士轻轻用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又噘嘴皱眉的比划,示意他再不要说话了,有什么事用眼神交流。

护士哗啦啦地在纸上写了一大堆字,展示给他看,蔡白杨看着里面的汉字,连猜带蒙,感觉她是在告诉事情的经过。

他的增压潜水服划破之后,强大的海底压强瞬间将他挤压致伤,七窍、内脏均出血,幸亏离潜艇近,其它人将他抢救回去,但已危在旦夕,潜艇火速驶回日本抢救,他被日本鹿儿岛上的萨摩郡海军医院收治,抢救多天,这才苏醒过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蔡白杨心中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他认真地向护士点点头,用眼神和手势比划了半天,他想看看现在自己的伤势。

护士心领神会,搬来一面镜子,把他被子拉开,还没等看到伤势,他先被自己的脸吓了一大跳。

紫红色的血瘀遍布满脸,五官都肿胀的变形了!像个猪头……

难怪小鬼子们都认不出来他是冒充的……

蔡白杨这下放心了,安心养病。

后面的日子里,他心安理得地接受护士们的伺候,安心养病,吃吃喝喝。

身体慢慢开始恢复,脸也是,看来他的待遇不错,那个护士好像是专门派来陪护他的,天天过来,给他喂饭,梳头、洗澡,还天天唱歌鼓励他。

虽然还是不懂日语,但听多了,大概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了,蔡白杨装糊涂,装着自己脑子不太好使,听不懂的时候,就一副头痛的样子。

护士天天给他照镜子,蔡白杨看着自己帅气的面容慢慢回来了,心里很得意。

浅田护士似乎也觉得他越来越帅了,对他越来越体贴。

有时候睡着了,隐约感觉这个浅田带着其它护士过来偷看他,几个护士不时发出惊叹声。

人帅没办法,蔡白杨也很无奈……

不过脸越帅,他越担心,会不会穿帮呀?

他比划着向浅田护士表达,为什么没人来看他?

护士理解后神色黯然,欲言又止,似乎有意在掩饰什么。

问的多了,有一天护士似乎得到了指示,专程过来,刷刷刷地给他写了一大段话,告诉他家中情况。

原来……大山荣家里没人啦!爷爷大山宏志死在明治维新后的戊辰战争,父亲大山幸之助死于甲午海战,哥哥大山葵死于日俄战争,母亲川岛美芽早役,家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小鬼子们,要说死了都活该,但死的这么彻底,蔡白杨也不禁感慨。

写到这儿,护士浅田知惠子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看到蔡白杨没什么反应,哭的就更狠了……

那可是……这见证了日本近代史的一门忠烈,就剩下这一个说不成话,估计脑子伤的不轻的大山荣……

蔡白杨看出来浅田知惠子的心思,也乐得装傻子,反正是个小鬼子,时不时故意装昏厥,借机揩个油……

浅田知惠子真把他当成了傻子,并不生气,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他。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蔡白杨能在护士的搀扶下走路了。

初春的樱花开了,军医院大院里落成一片粉白,远处是日本海,大海茫茫无边,有一座灯塔孤独立于天地之间。

一天清晨,浅田知惠子又扶他去海边的短凳上闲坐,春风尚寒,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浅田知惠子连忙给他加衣服,并贴心地给他整理好领口,以防海风灌入。

她依然喋喋不休地给他唠日语,唠的多了,蔡白杨现在也能听懂了点意思了。

大概是说他是个英雄,比大海更伟大之类的话。

看来学外语,多练听力很重要……

张兴在哪儿?贾教授又在何方?蔡白杨面对大海,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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