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低哑，断断续续，似是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温容分不清她是在叫“娘”还是“娘娘”，蹙了蹙眉：“我是温容，记得吗？”
严思芊便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你乖，上床睡觉。”温容以此判断，严思芊还是能听懂人说话的，只不过大部分理解不了，她换了个跟幼童说话的语调，“上床睡觉觉，给你吃糖。”
一听到吃糖，严思芊眼睛一亮，张开嘴巴，唇角流出一点涎水：“糖，糖糖……”
“对，睡觉，有糖。”温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快。”
严思芊使劲点点头，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榻，缩到了帷帐后头，抱着双腿，希冀的看着温容。
温容回身看了一眼绿浓，正巧瞧见绿浓眼中划过对严思芊的不屑和鄙夷。
察觉温容看她，绿浓赶忙垂了眼眸，十分有眼力见的拿来了一个糖盒子。
里头放着不少松子糖，只不过闻着味道有些怪怪的，像是放久了。
温容也没说什么，只从里头拿出一个，笑着递到了严思芊面前。
严思芊从她手中一把拿过，迫不及待的塞到了嘴里，而后含糊不清的：“还要，还要，糖，糖糖……”
“不行，睡着了才有。”温容放慢语调，小心翼翼的上前，按着她躺下，“闭上眼睛。”
严思芊含着嘴里的糖，果真听话的闭了眼。
温容看她半晌没有动作，这才转而再次看向惊诧的绿浓。
见她惊讶，温容低声道：“去找点安神香点上。若是半夜再闹，就先哄着，别再用这种法子折腾她。”
折腾的严思芊不睡，她也别想落清净了。
绿浓知道温容这是有点不高兴了，连忙应下。
出了屋子，绿浓跟着将温容送出来，走到正屋廊下，温容蓦的顿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绿浓。
绿浓紧张又不安，见状，作势就要跪下请罪。
“不用跪。”温容先她一步，将她胳膊扶住，“失心疯的病人难缠，也是常事，不过我瞧着，她倒不像是单纯的疯了。”
精神上的失常，跟严思芊表现出来的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但是温容又确信自己的观察，严思芊绝对不是装的。
精神上的失常，不会导致语言能力退化到如此程度，更不会让一个原本成年的人，智力倒退到像是三两岁的小孩。
严思芊的病，绝对还有别的猫腻。
不过温容试探的话说出口，却见绿浓神色不变，只是眉目之中也带上了一点茫然。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绿浓微微迟疑，“二小姐的症状，不是失心疯吗？”
看来，她是不知道什么的……
温容心中思来想去考虑了无数个可能，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也不一定，我还没给她把脉，说不准。不过不管确不确定，你们也多注意些，能安抚就安抚，至少不要吵着府里的人。”
绿浓微怔，片刻后神情有些复杂的垂了眸子：“是……”
“怎么了？”温容见她似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说。”
绿浓沉默许久，才再次抬眸看向她，这回眼睛里都是不解：“奴婢不明白，二小姐之前对您多有不敬，还曾动过歪心思，您为何……”
“为何眼下不抓住机会作践她是吗？”温容轻笑，她知道绿浓的疑惑，“因为我不屑。她挑衅我的时候，我就没把她当回事，现在她疯了，我更没必要落井下石。等她好了，她若是再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我照样会收拾她。”
但是现在严思芊虎落平阳，温容自问不是犬类之辈，何必这个时候出阴招呢？
绿浓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如今才隐隐想明白，为何原先王爷对这位温王妃多有忽视冷待，如今却是如此的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大度女人，任凭哪个男子都会动心的吧。
让绿浓回去，温容回屋，解了披风睡下。
然而这一回半梦半醒的时候，温容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看到人影走入，又再次从睡梦之中抽离。
她猛地撩开帷帐，却不见守夜的芙儿；而那进来的人，正在桌旁点灯。
外头已经接近破晓之时，温容冷冷地看着进出自如的严居池，忍着淡淡的怒意：“谁让你进来的？”
“为何不能？”
严居池的身上还有清晨寒霜的气息，说话似乎都吐出冷意，但那语气却是温吞的不像话：“昨晚你劳累了。”
温容知道这儿上上下下都是他的眼线，恐怕自己吃了几粒米这人都知道，也没惊讶严居池这么快知道了几个时辰之前，她安抚了严思芊。
她下床，取了一旁的披风披在身上，冷淡的看着严居池：“你有事？”
“没事不能过来吗？”严居池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原本就批阅了一夜的公文，刚准备小憩一会儿就听说昨晚严思芊闹得不可开交，你前去就安抚住了。”
他微微一笑，走近了坐到软榻上，缓缓撑了下颌，笑吟吟的瞧她：“果然是温家后人，医术不凡。”
“无关医术，严思芊如今的心智和孩童无异，很好哄。”温容面无表情，“倒是你，把那个绿浓重新放回严思芊身边，说文解字里心狠手辣这个词旁边，配的是你的画像吧？”
严居池似是忍俊不禁：“此话怎讲？我可是专门想着，绿浓伺候严思芊久了，所以才留了绿浓。说来，绿浓原先还是秦太妃的人，我没处置她，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怎么到你口中，成了心狠手辣？”
“你是为着什么我不关心，但你自己心里清楚，没必要跟我兜圈子。”
温容冷笑。
而且严思芊今儿这么一闹，彻底勾起了她的疑心。
严思芊的疯病，真的未必是她自己心智软弱。
毕竟一个能成功为自己博得身份地位，周旋在秦太妃跟前的女人，说她会失心疯，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跟你兜圈子做什么？而且严思芊心思不纯，就算绿浓到她身边折磨她，这也是给她的惩罚。我对外仍旧称她为汝南王府二小姐，难道不是给足了她面子？”